除了爹妈,除了刘炜敬。
他身边只有宁卫民能对他这样的慷慨,给予他如此的信任。
可他们才认识几天啊……
“哥们儿,打住打住,言重了啊。谁还没有个为难的时候?”
宁卫民却是抱着同情尽力安慰,很想让气氛轻松点。
“今儿我帮你,明儿你帮我呗。虽说咱俩认识时间不长,可夜班上的挺投缘。朋友嘛,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是不是?”
但这就像一种刺激,反倒让张士慧的情感愈加汹涌澎湃。
“卫民,我……我什么也不说了。这钱,我……肯定还你。我要不还你,我还算朋友么?”
“哥们儿,我今儿彻底服你了,五体投地。你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千万得言语一声儿。”
“我张士慧在这儿发誓,要不把脑袋掖腰袋里为你玩儿命,要有半点犹豫,算我是丫头养的!”
而宁卫民却真心觉得张士慧这样的表白很可怜。
让他想起了过去的自已,没饭吃的时候,别人给个馒头真能记一辈子。
于是他都有点不忍再听了,赶紧打断。
“好好,我信。你说的我都信,咱们之间还信不过吗?”
“可是哥们儿,你也真逗,还发什么誓啊。咱们都是男的,用不着这样啊。”
“我呀,没别的了,就劝一句话,多难的事儿都能过得去。关键你得尽量往开了想,心里别有太大的压力和负担才能把事儿办好不是?”
“得了,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张士慧揣钱的手直哆嗦,呼吸急促。
看着宁卫民一步步走上台阶的影子,他竟然像喝醉了酒似的。
晃晃悠悠地在旅馆侧门的便道上打横,有点站不稳了。
他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情,一件无法摆脱的事情。
那就是自己如果就这么拿到了钱,实在有点卑鄙,有点阴暗,有点对不起这份信任和情谊。
莫非他就是这样的卑鄙小人吗?
莫非他骨子里就是这样自私的人吗?
不,他是被钱给迷住了。
不,他不能由着心里的魔鬼泛滥,对不起这样的好朋友。
他要干的事儿虽然不是赌博,却一样有风险,他不能把借他的钱的宁卫民瞒在鼓里。
这就好比你饥寒交迫时,有个好心人把你请到家里管你吃住。
结果你却不告诉人家,你身上有跳蚤,有虱子,还得了传染病。
难道这像话吗?
钱是好东西,他也真缺,但不能这样拿到手。
这一刻,张士慧终于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这一刻,成了他生命的一个转折点。
这一刻,很多事都发生了,有些重要,有些不重要。
但唯有这件事是影响了张士慧一生,让他今后每每想起来,都无比庆幸的。
那就是他叫住了宁卫民,决定说出自己的实际情况。
“卫民,卫民!你等等……我,我还有事儿说……”
张士慧带着哑音儿,冲着手已经拉在门把手上的宁卫民喊了一嗓子。
同时快步追上了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