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走一步,那些身着铠甲、手持枪矛的唐军精锐,就会默契地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一步,一步,又一步。
他的步子不快,但每一步,都能踏过一个百人军阵,每一步,都有数个百人军阵为其让路。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林远便已经穿越了几千米的距离,来到了李渊与李世民以及一众文武之前。
他一身华丽道袍,却又不显得奢侈,反倒是让人觉得,哪怕这道袍再华丽,也无法掩饰他的光彩与风度。
甚至连那天上的太阳,在此刻都变得温柔了几分,是在为他让道。
“唐国公,贫道有礼。”
“李二公子,好久不见。”
林远展颜,那如同天地之威般的压力如潮水般退去,原本为其让道的精锐们,此刻如梦初醒,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此时也发生了小股的骚乱。
李世民深深地看了林远一眼,上马朝着前方军阵冲去,他要做很多事情,否则,大军说不定会发生营啸。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林远,仅仅是因为这个道士一人。
李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李渊,见过国师。”
林远微微颔首,“长安城很不错,贫道希望下次回来的时候,还能如现在这般。”
李渊面色僵硬,张张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林远没有理他,抬脚从他身边走过,那恐怖如同天威的气势再临,而之前那圣人分海的一幕再现。
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前军和中军,而是后军。
城墙之上,宇文成都兴奋地大吼一声,随即下了城墙,调集仅剩的三百精骑,策马出了城门,直追林远而去。
师妃暄从城楼上跃下,如仙般在空中飞过。
独孤凤和单婉晶对视一眼,也立即跟了上去。
帝踏峰,依然是曾经那般仙气飘飘的盛景,但此时此刻,却多了几分悲凉之气。
林远踏入慈航静斋大门,往日那众多弟子悠闲练剑的画面不见,只有空荡荡的广场、大殿。
主殿之中,佛像之前,梵清惠背对着众人,看着身前的佛像金身,声音幽幽,“你们来了。”
林远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一旁的师妃暄。
师妃暄抿着唇,一向淡然的双眸充斥着复杂难明的情绪,“弟子妃暄,拜见师傅。”
梵清惠依然不回头,“慈航静斋立世百余载,你是斋内除师祖地尼外最有天赋的弟子,也是贫尼寄予最大希望的弟子。然而今日,贫尼不愿看你。”
师妃暄紧握色空剑,随即又松开,面色平静道:“弟子不肖,未能替天下挑选出一位名主。”
梵清惠轻笑道:“仅此而已?”
“弟子一心向佛,请师傅明鉴。”师妃暄的声音依然平静,却难掩那抹颤抖。
梵清惠双手合十,不再与师妃暄论事,“阿弥陀佛!长安一事,皆贫尼一人所为,贫尼愿以死谢罪,还请道长放过天下佛门。”
林远嘴角微翘,“你谴散静斋门人,动摇妃暄心境,皆不过是求死罢了。只可惜,你若是为天下而死,为心中道义而死,贫道也敬你三分,可你却临死之时,依然充满了算计。不仅仅是算计贫道,更是算计那样一个纯粹的男人。贫道很想替他问一句,你,可曾有一个呼吸的功夫,真正喜欢过他?”
梵清惠身子一颤,却是不答。
只是不知道,她是问心无愧而不愿答,还是羞愧难当而不敢答。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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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远转身,带着师妃暄离开了大殿,挥袖而过,这座屹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佛门大殿,这座踏着帝皇威严而存在的佛门尊严,终于崩塌,成为一片废墟,也将梵清惠埋葬。
只余下林远的声音,袅袅如烟:“天下为棋局,世人为棋子,却也以身为饵。只可惜,这天下,可是从来都不需要自诩万民意愿的代行者。”
另一座山头之上,宋缺挺身而立,他目光中闪过一抹悲伤,喃喃道:“我尊重你的选择,这最后一次,便如你所算。”
秋风瑟瑟,而山头上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见。
以天下为局的棋手,少了一位,但这天下纷纷,却依然如火如茶地进行着。
为了那天下至尊的宝座,天下彻底陷入了战火之中。
唐国公李渊从长安返回太原,最后在晋阳宣布起事,正式踏足逐鹿天下之争。
河东薛氏,金城校尉薛汪之子薛举,自称西秦霸王,年号秦兴,据陇西之地,众至十三万,势力庞大,更是隐约有称帝之举。
武威郡鹰扬府司马李轨,率兵攻入内苑城,逮捕了隋官谢统师等,自称河西大凉王,建元安乐,与薛举相似,都有称帝之隐踪。
鹰扬府校尉刘武周杀死马邑太守王仁恭,开仓放粮,驰檄境内,得兵万余人,自称太守,与突厥关系暧.昧。
贝州漳南窦建德招集张金称、高士达等人,称长乐王于河间乐寿县,又大败隋将薛世雄,攻克河间,行动更在薛举、李轨等人之上,已经在筹备称帝一事,国都预定乐寿、国号预定大夏,只待来年良辰吉日一到,便登基称帝。
后梁宣帝曾孙萧铣在罗县亦举兵起事。5日之内,得兵数万,自称梁公,又进军岳阳,与董景珍等会合。十月,称梁王,建年号为鸣凤。
齐州章丘杜伏威率起义军长驱千里,杨广身死的消息传出之后,宇文化及以丞相之职权,任伏威为历阳太守,伏威不受,上表洛阳,接受皇泰主所封的东道大总管,楚王的封爵。
江西林士弘……
朔方梁师都……
隋鲁徐圆朗……
临济辅公佑……
天下间战火纷起,几乎要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但诡异的是,长安这座数朝古都,却似乎被所有人忽略。
让城中原本还在忧虑选择谁的独孤峰,瞬间松了口气。
林远从帝踏峰上下来,并没有立刻前往川中,而是先回到了长安城内、国师府中。
四大圣僧以及了空大师虽然被封了穴道,但一应吃喝却是没有短缺。
林远进来的时候,五人正在一起谈经论佛,有点儿办法会的意思。
“其实这样挺好的,既然是佛门出家之人,四大皆空,又何必将自己陷入红尘之中,做那等恶人之事?”
林远走到了空身边坐下,那姿态,悠然无比。
了空道了声佛号,略带悲怆地问道:“梵斋主,可是已经圆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