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干扰,阳离子歼星炮的能量光束仅持续了零点七秒便蒸发消散了,但它在这短暂的零点七秒中爆发出来的恐怖威能,已在巨型天体上留下了一道贯穿性的伤口。那是一个直径大致与光束直径等同的洞口,透过它能直接看到戴森球号另一面的宇宙景象,深邃得犹如一片星渊。洞口的边缘呈现出明显的晶化状态,无论是钢铁还是导魔金属,都被极致的高温和热量熔铸为透明的玻璃岩,看上去就像直面了一场火山喷发后极速冷却下来一般;而洞口内部,直接受到阳离子歼星炮最大威力覆盖的区域,则是在接触的一瞬间就被熔化了,形成了一个完美形状的圆。控制室、内部通道、引擎部件、乃至各种高精密仪器,都像是被一柄高速震荡的水刀切割过一样,切口平整光滑,甚至倘若你身处于一个与光束擦肩而过的控制室内,或许还能看到那些被切割开来的仪器仍然在正常工作,仅有一半的屏幕上以瀑布冲刷般的速度向下拉出一长串密密麻麻的数据,计算并汇报着此次炮击的受损情况。但与屏幕一样,这些数据也只有一半,残缺不全,仿佛连机器运算的速度,都已跟不上自己被毁灭的速度了。
这一幕极具冲击力的景象叫大部分操作人员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过去,从来都是他们仰赖着阳离子歼星炮的威力,歼灭了一只又一只恐怖庞大的星外灾兽,一度令星间风暴发生的频率,降低到了一个极为稳定的数字。可是这些人从来没有预料到,有一天自己将成为这台凝聚着全结社科研人员的智慧与心血的战争兵器的受害者啊。
卡拉波斯也没有预料到,而更让她感到惊讶与意外的,却是天界忒弥丝的手段。她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武装女神号,对方的模样看上去无比凄惨,装甲破损,暴露出原始的机械结构;手甲与足铠都被炽烈的能量熔化了,裸露的机械臂上尽是斑驳的伤痕,最严重的左臂甚至近乎断裂,完全靠内部的线路与管道,勉强维持着连接状态;背后六片灵活的浮游光炮只剩下了三片,左侧两片,右侧一片,并且只有右侧那一片还保持着完好的状态,能够向外喷发出断断续续的星焰,尽力维持着机体的飞行状态,不至于立刻坠落,而左侧的两片浮游光炮只是保留着还算完整的形态,实际上已彻底失去了机能。
肩甲破裂,背部装甲残缺,一双斜长的新月眼眸中,只有左眼还时明时暗,挣扎着发出信号,而右眼已完全熄灭,或者说被恐怖的高温熔蚀了,呈现出一种冰冷的钢铁色彩。但是受损情况最严重的的还是要属武装女神号胸前镶嵌的那枚宝石——亦是其能源核心,此刻它的表面已蔓延扩散开一道道蛛网状的裂痕,看似只要轻轻触碰,便会彻底破碎。
就在这枚宝石内部,刚刚承受了一次饱和炮击的天界忒弥丝艰难地抬起头,保持着微弱的呼吸,与黑暗魔女卡拉波斯对视——后者仍然毫发无损,即便承受了阳离子歼星炮在零距离上的能量爆发,身上也没有多出一道伤口,只有最初,爱丽丝驾驶武装女神号时,以双剑在她的腰侧与腹部留下的那两道伤口,依旧沉默地趴伏在那里,看上去颇为醒目与狰狞,那就是她在这场战斗中承受过的最严重的伤势了。
只有魔女本人才知道并非如此。
机甲与人就这样飘浮在贯穿了戴森球号的深邃空洞的上方,像是失去了重力般,互相无言对视着。过去一会儿后,卡拉波斯勉强勾动了一下嘴角,开口时语气不知该说是欣慰,还是无奈:“真是……乱来的家伙。你怎么会想到,用这样的方法,天界……忒弥丝?”
“因为……”
天界忒弥丝也笑了一下,但似乎这个笑容牵动了伤口,让她本就苍白的小脸又失去了一分血色,以至于连声音都显得如此虚弱,犹如空寂山林中的耳语:“我发现你……一直都在、都在和戴森球号保持距离,就算,咳!就算我刻意往戴森球号的方向逃跑,呼,你也不会追上来;还有、还有,每次阳离子歼星炮发射、发射时,咳咳咳!都会将你也纳入炮击范围吧?明明、呼、明明就没有那种必要的……”
她断断续续地说道,中间有好几次讲得太急,把自己呛得连声咳嗽,不得不暂时停下来调整气息,即便如此还是要坚持说完,而卡拉波斯也没有打断,安静地听着她的讲述。她知道此刻这个女孩的心中一定有很多想要倾诉的事情吧,但那既不是向敌人说的,也不是向同伴说的,她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而自己刚好出现在了这个位置上,那么,也刚好可以听她讲完。
“所以我……我产生了一个猜测……”
女孩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来,眼眸中有光在闪动,好像能够发现这个秘密,让她感到了一些些的骄傲:“戴森球号,咳咳!戴森球号的阳离子歼星炮……其实是以你的位置为基准,对敌人的坐标进行……锁定的吧?所以,咳,所以你必须让自己置身于炮击范围之内,那样……才能为阳离子歼星炮提供……最准确的定位。同时,你也不能离戴森球号太近,因为那样会让坐标定位发生紊乱,导致、导致炮击的偏移。而如果这个距离低于系统预设的安全距离,比如,咳咳!比如发射井的高度时,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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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停下来,因为气息已经衰竭到说不出话的地步,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就像深吸了一大片冰冷的海水,压迫着脆弱的肺部。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依然淡淡地绽放着,卡拉波斯从中读出了一丝狡黠与几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