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内侍跪在外边,手都在发颤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怕,这龙辇四周,高高低低,百人之多,且无一寻常武将,皆是品阶不低的天子近卫,光这龙辇上舆驾骖、服之马的司阶里,就有三个勋贵世家的少年英才。
一个女童,来就来,为什么要怕?
可是,这个女童不是傻子,她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吗?
她又为什么要来,她便不怕?
宣延帝坐在里面,没再说话,静的让廖内侍的汗毛一根一根竖起。
他望着身前明黄色的缂丝绸布,想开口再唤一唤,声音却堵在了喉中。
南宫皇后轻轻笑了。
宣延帝朝她看去。
“陛下,”南宫皇后说道,“怕么?”
“皇后在说什么?”
“此女童,传奇也,”南宫皇后看着他,语声始终不疾不徐,“她若非有十足把握,今日怎敢如此冲撞天子仪驾。”
宣延帝望着她的目光变厉:“皇后视朕的千军万马,如若不存?”
“但说不好,这龙辇四周便有她的人在呢。”
宣延帝微愣。
“陛下,”南宫皇后又笑了,“两道这人山人海的百姓,堵住了陛下的千军万马,他们,是怎么来的?会不会是这女童?”
宣延帝朝外望去,隔着垂帘,外边人影绰绰,他泛白的眉头皱起。
“那般开阔的大平广场,她都敢闯,也轻易脱身,今日这长道,她应该更来去自如吧。”
“皇后说了这么多,想说什么?”宣延帝寒声说道。
“陛下,”南宫皇后望着他,一双眼眸温和宁静,“你可曾后悔?”
后悔?
宣延帝也笑了。
他不知道身边的皇后在问他什么后悔,也许是在说今日离京,也许是在说定国公府,又也许,是下令除掉那些令他厌恶不喜到极致的文人。但不管是哪件,宣延帝对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他一个悔字都不会有。
他是天子,天下他说了算,他为何会有悔事?
大乾盛世,东风入律,五谷丰收,民安物阜,曾幅员辽阔,八方来参,而今日离京,国之命数也,因干旱,因雨涝,因连年战乱,因人祸妖孽,与他何干?何干?为什么要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