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迟迟不见李据有反应,内侍小心抬头,见李据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不聚焦。
这个年轻时伟岸英挺的帝王,如今体态臃肿,肩背句偻,刚睡醒且一场大梦,鬓前银丝凌乱,颇为颓丧。
内侍不敢催促,将头低了回去。
许久,李据目光朝周围看去,打破沉默:“杜文平呢。”
“杜太医今早离宫了,皇上要传召吗。”
“嗯……让他来吧。”
“是。”
半个时辰后,杜文平踏着浓墨天色进宫。
经禁军守卫们一道又一道森严搜身后,他穿过延光殿前的辽阔空地,迈上汉白玉石阶。
天上星子零碎,月成一泓水湾,倏然一阵晚风起,鼓吹着杜文平的衣袍大袖。
杜文平抬起头看着这座宏伟宫殿,恰几只夜鸟咕咕而过,飞掠天地。有那么一瞬,杜文平忽然觉得周围无边空寂,旷荡无人。
没有帝王,没有宫宇城阙,没有禁军守卫。
太静了,一切静得可怕。
分明无人可挡的时代巨轮即将碾来,气势汹汹,杜文平都彷若能感知到溅起的尘埃已经扑至他跟前,可是,为什么这么静。
他收回目光,心底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苍凉悲哀,默了默,抬脚迈向延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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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京风情,自古以青闻名。
晴朗日,明彩映虹天,长烟空净,满城黛瓦青砖,一桥一路一青苔,雅而细致,雅而古拙。
落雨时,烟雨天青,碧水潆洄,柔山秀岭一层浅绿,古街老巷翰墨风雅,入城即入画。
自庚寅年开春,帝王从永安迁都至河京后,河京原先的青便加了王朝的朱与玄。
六大城门朝外扩建十里,街道被拓宽,老旧破败的房子在摧枯拉朽中成片推倒,新起的楼宇气派豪华,凋风琢月。满都城虽失了清寂古雅,却更锦绣辉煌。
南宫皇后薨逝,宣丧天下,河京的辉煌在举哀中暗澹,灯火寥落阑珊,斑驳照着凌乱一街的纸钱。
不过,却也都不是凄清冷寂的,一些幽宅和客栈虽门窗紧闭,屋内却别有洞天。
范等春在两个同乡的带路下,穿过长廊进到内堂,被眼前一幕给惊呆了。
不大不小的正堂里坐满了人,挤挤挨挨,男女都有。
几个衣着鲜亮的中年男人正在给大家介绍茶种,都是浓浓的徐城口音。
“范二哥,那就是我们李老爷!”一个同乡指着正在说话的中年男人。
范等春打量这位李老爷,对方个头高大,身板魁梧,后边竖着块落地木架,架着块板子,他边说边在上面写字和画图。
范等春确认这里一半以上的人不识字,但是这位李老爷手里的笔似有魔力,直线一道道划,箭头一个个指,还挺引人入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