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宁收回目光,重新指点军吏画出的图形。
「五万骑,分成三个部分……不,其实在这片草原便如一个戏台。有四方等着看戏,两方预备演一出好戏。」
「草原东部各千户,只是舍不得他们的奴隶和牛羊。但他们在东、南两面都受到我方的压力,又不敢和我们撕破脸,所以不情不愿地装了半个月的样子,送了些人命给黄金家族看,显得他们尽力了。今天我不逼迫他们,他们绝不会动,只会老老实实地看戏。」
「从西域来的客军也不必说,这群人过去数日和投靠我们的蒙古千户艰苦鏖战,已经足够向黄金家族证明他们的作用了。现在他们想知道,能迫使成吉思汗转移进攻的方向,能驱使蒙古千户如走狗的大周,是什么样的水平,而蒙古人有没有和大周对抗的实力。所以他们今天,也只会看戏。」
「这两方以外,今日早晨田雄来报,说在乌沙堡以北,遇见零星游骑,极其精锐剽悍。但他哨出百里以外,都没发现彼辈的后方本队。因为他们压根没有本队……那些游骑,乃是草原中部,乞颜部以外诸多氏族、部落的探子。他们是我们的敌人,却不愿轻易与我们厮杀放对,所以此来也是看戏……他们想看别勒古台纠合的力量,是否能和我们碰一碰。」
「最后则是乌沙堡里聚集的好几百汉儿奴隶。早年蒙古军横扫中原,掳掠的汉儿数以十万计,其中运气好、胆色也壮的一批,逃了出来。他们也在哪里看着,希望我们能打一场漂亮仗,让更
多的人有胆量。」
仇会洛在旁拢了拢战马辔头,呵呵笑道:「蒙古人分散开以后,难以一一压服;集中起来了,又很难打。像现在这样,让他们集中起来,却人心分散,各有所图……陛下把握时机,因势利导的手段,真是妙极了。」..
郭宁沉默了一会儿。
把握时机,因势利导,确实是郭宁所长。但闹腾了一场,将蒙古人集中到这里,郭宁起初可没想到。
乌沙堡不止是吕枢慌不择路逃亡之地,也是郭宁自幼生活的地方。他熟悉这里的地形地貌,熟悉这里的风霜雨雪,甚至勒马于此,闻到砂土的味道也依稀宛如当年。
是的,一切都和当年没什么区别,只多了无数人鲜血浸润以后的血腥气。
郭宁想起自己孩童时在父母膝下玩耍的快活;想起父母死后,得吕家伯父伯母照顾的幸运;想起了整个屯堡被蒙古军攻破、摧毁,所有的一切被血和火吞没的可怕场景;想起了逃亡路上的悲哀,狂怒和绝望。
不知道父母长辈们在天之灵能否看到,大势已然翻覆,今日孩儿提兵到此,将问蒙古健儿孰人刀剑更利,将问草原的未来握于谁的掌中?
郭宁笑了笑,振奋精神:「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们得打一场漂亮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