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绍庭点点头,瞥了一眼身边整张脸都憋得涨红的高拱。
“回禀陛下,如高阁老所说……”
万寿宫里,传出一声闷响。
高拱瞪大双眼,瞥了严绍庭一眼,随后方才默默低下。
严绍庭却是不管,而是选择继续说道:“若要定两淮盐务之事,需要倒推成因。
“此次鄢懋卿之所以南下两淮巡察盐课盐务一应事,乃是因为早先朝廷清楚,两淮都转运盐使司执掌两淮盐政这么多年下来,但两淮盐课却是每岁减少。
而朝中如今国库空虚,天下却正是用钱之际,所以方才有了鄢懋卿南下两淮巡盐,清查两淮盐务盐课,追缴过往所欠盐课银两。”
这确实就是朝堂这一趟派人巡盐两淮的目的。
一开始就是因为盐政盐课上的收入较之过去越来越少,而现在朝廷又缺少银子,所以才派了鄢懋卿南下两淮巡盐。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严绍庭这时候却是话锋一转:“而之所以朝廷派了鄢懋卿去两淮巡盐,也正是因为两淮,或者说是我大明盐政出了问题,较之过去,盐课每岁锐减。所以这一次没有鄢懋卿南下两淮巡盐,也会有别人奉旨巡盐。
“如高阁老所言,两淮如今出了这等事情,便是要谋定而后动。
两淮盐务积弊多年,朝廷盐课收入年年递减,难道往后每年朝廷都要派人去两淮巡盐?然后每年都要闹出如今这般所谓两淮民变之事?”
当严绍庭问完这个问题之后,万寿宫内众人不免陷入沉思。
对啊。
今年朝廷派了鄢懋卿去两淮巡盐,目的本来真的是好的,就是为了能从盐政上弄些银子回来,好让朝廷的日子好过一些。
可明年呢?
难道不能鄢懋卿了,另派个冒青烟南下两淮巡盐?
当众人陷入深思之际。
严绍庭则是转头看向高拱。
高拱目光瞥见,立马露出戒备之色。
严绍庭则是笑着问道:“高阁老,您觉得呢?”
高拱只能点头道:“两淮盐务,确实也不能朝廷年年都派人去巡盐。”
严绍庭重重的嗯了一声,而后目光搜寻,盯上了低着头的徐阶。
“徐阁老!”
“徐阁老!”
只喊了一声后,严绍庭便紧跟着又喊了一声。
这倒是让人觉得,他是在怀疑徐阶睡着了。
徐阶赶忙皱眉回头,看了过来。
不等严绍庭开口发问。
徐阶便已沉声说道:“两淮盐务干系重大,如今日之前所言。两淮乱,则漕运乱。漕运乱,则北方乱。不可擅动,万事求稳。需如肃卿所言,谋定而后动。”
表明了态度之后,徐阶便收回视线。
高拱却是愣住了。
怎么着?
你老徐也开始学这个严润物了?
又是我高肃卿说的了是吧。
严绍庭却是目光一沉,徐阶这话明显是保守派的站位。
看似是在担心两淮、漕运、天下,其实是想要维持盐务现状。
这老小子……
严绍庭微微眯眼。
真不是个东西!
严绍庭颔首抱拳:“徐阁老所言极是。”
低着头眼睑下沉的徐阶,不由眉头一颤。
严绍庭却已开口道:“两淮干系重大,确实不宜擅动。但臣近来查阅我朝盐政,国初太祖洪武皇帝时,天下产盐约有一百三十余万大引,而两淮则占其约三十五万余大引,近乎三分之一。
孝宗弘治皇帝时,改办小引盐七十五万引,内本色、常股盐三十九万引,存积盐二十五万引,折色盐六万引。”
当一个个数字从严绍庭嘴里说出时。
万寿宫内,出现了一些变化。
众人目光不由瞥向了他。
就连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高燿,也面色古怪。这些数目,别说自己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便是看过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记住。
高拱则是眉头一挑。
虽然严绍庭还没有对两淮盐务提出谏言,可仅仅是这些国初的盐引数目,就足见这个严润物是做足了准备的,瞧着也像是真的要办事的模样。
高拱不由开口道:“所以伱说的这些,又与如今两淮盐务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