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宫大殿内。
众人寂静无声,只是却都脸色怪异的看向了徐阶。
在徐阶嘴里所谓的奸僧污吏横生于京畿之地。
今日在场众人,个个心生疑惑。
毕竟。
区区一个东官庄和南麓禅院的腌臜事,还是昌平和怀柔两地之间类似于三不管地带上生出的事情。
朝堂上的这些大人物们,又哪里能这么快知晓。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严绍庭却偏偏就是因此,而眉头紧锁,不解的看向徐阶。
这老狗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他又准备借着这件事情,在这嘉靖四十一年最后一场御前会议上,达成怎样的图谋?
嘉靖亦是眼神疑惑。
如果是过去。
这年底的会议,最多也就拿朝廷哪个衙门夏日冰块、冬日炭薪用的过多说事。
都是走个过场而已。
徐阶今日这番话可明显是奔着要搞事来的。
嘉靖无声低头,沉下眼睑。
“徐阁老所说那奸僧污吏横生于京畿之事,究竟是生于这京畿何处?”
这是问话。
了当之后,嘉靖微微抬了一下头。
“若有奸僧,可命礼部僧录司审查论处。而若有污吏滋生,则礼部并三法司,当以严刑。”
皇帝又补充了一句。
基本就算是将这件事的处理结果给说出来了。
不论徐阶要说的这件事如何,只要如此处理即可。
很明显。
嘉靖此刻确实不愿朝廷又出什么闹腾的事情,坏了自己安生过年的心情。
但徐阶却似乎并不想让嘉靖如愿。
他脸色凝重道:“启禀皇上,若当真只是区区奸僧乃或公门污吏之事,自当能如皇上圣言而裁,交有司处置。然,老臣窥探之事,却乃奸僧、污吏互相攻讦,以致于地方向上层层举告,相互攀比后台,乃至村舍、寺宇升至县、府攀附勾结,只为倾轧对方。
时值当下国朝正处整饬吏治之时,京畿之地本该是天下首善之地,乃为天下州府之表率,为天下先,当为朝廷立下标杆,宣化陛下圣明之治。却横生此事,实乃京畿蒙羞,首善不善!”
大殿内。
随着徐阶沉声开口,言论此事之要害利弊。
气氛徒然一变,众人就连呼吸也放的更小心了一些。
嘉靖眉头微皱。
这个徐阶,到底还是要在这年底最后一场奏议上折腾事情来!
严嵩也在这时候,慢吞吞的转动着脖子,侧目看向了站在不远处,双手抱拳,仿若天下第一正直大臣的徐阶。
老首辅的脸上生出一抹笑容。
不经意,还咳嗽了两声。
“徐阁老忧心国事,不以大小而论,确为干臣。”
“只不过……”
仅仅是在夸了一句后,严嵩便是话头一转。
只不过他脸上的笑容依旧不改。
当年把持朝堂和天下的首辅,现如今似乎真成了邻家和善老头。
严嵩慢悠悠的摇着头摆着头道:“只不过徐阁老说的这件事,今日在文渊阁似乎并没有人提及。按理说,若当真事情严峻,也该是京畿州县或顺天府上奏朝廷,那时候老夫等也都会知悉。却不知……徐阁老是从何处知晓此事?”
不足百字。
这一番话,严嵩却是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说完。
他的语气不重,声音很是平和,就如同是一个旁观者一般,慢吞吞的叙述着。
而就守在老严头身边的严绍庭,却已经在心中为老爷子竖起了大拇指。
这一招以退为进,可谓之妙不可言了啊。
严绍庭不由嘴角含笑的瞅着徐阶。
按照朝廷规制,地方事务都是要层层上报,一层一层往上的。
若是越权,那可是严重的行政事故。
就譬如,本该是某县的事情,本县解决不了,被捅到了某府甚至是某省,那就要出问题了。
首先就是这某县的县令要被问责,而后就是某府的知府要被问责。
现在徐阶所说的这件事情,当下只知道是发生在京畿地区,那自然就是顺天府下的某州县之内的事情。
那么按照规矩来说,这事就该是该州县处理,只有该州县处理不了,才会上奏顺天府请求处理。
若顺天府也解决不了问题,才会上报请求朝廷插手这事。
光是走这一套流程,就得要横跨四五个衙门,半月时间总得要有的。
现在顺天府都没个动静,你徐阶反倒是先知道这事,还拿到御前会议上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