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津三喜斋只觉得脑子有点恍惚,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完了。
这确实完了。
这一集要是在富士台上放送。
那作为编剧的他不得首当其冲?被无数原作读者指着鼻子骂?
可不被骂又能怎么办呢?
指望着北澄实在几秒钟内调整好情绪,然后哭出来?
大津三喜斋叹了口气,他这会儿已经认命了。
只不过与已经认命的他不一样。
另一边的北山理惠又假哭好几次,将泪腺‘疏通’好了后。
这才看向面前的北澄实。
她对于刚刚白石淳对她说的话还是比较在意的。
毕竟白石淳人虽然不怎么样。
但在演员演技这方面确实相当认真的。
对方也算得上是第一个知道自己水平的人。
可是
不拿出全力,就跟不上北澄实的节奏?
是在说她可能接不住北澄实的戏?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说句不好听的。
从出道到现在,她还没遇见那种能让她接不住戏的子役。
她的三分力基本就是其他子役全力以赴的水平。
这也是白石淳把立花步实踢走,都没有一脚踹走她的重要原因。
结果白石淳说自己接不住北澄实的戏?
虽然一直都保持着节能主义的作风。
可北山理惠毕竟就只是个孩子,最基本的好胜心还是有的。
她深吸一口气。
刚才那副毫无干劲的神情收敛,表情也稍微严肃起来。
她倒想要看看,要怎么样,她才能接不住北澄实的戏。
场记打板。
摄像机开始顺延着轨道滑行。
这个镜头主要讲述的是年幼的桐原宪司为了找寻自己喜欢的玩伴西园美穗。
从通风口管道爬行至一个狭小的、废弃的房间当中。
在那里,他发现了自己的父亲以及一丝不挂、面若死灰的西园美穗。
在与父亲的争论过程中,回想起与西园美穗相处的一幕幕场景。
年幼的桐原宪司眼泪落下,失去理智,用手中的裁纸剪刀失手将父亲杀害的故事。
这其中就有几幕最关键的哭戏镜头。
道具组布置的背景十分到位。
阴暗废弃的大厦房间。
随处摆放的油漆桶与脚手架。
灰白的塑料布就好像西园美穗浑浊的内心,铺满了整个地面。
这氛围感确实很好。
饶是北山理惠都不由得在心里面夸奖一句白石淳的拍摄组——的确很有水平。
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
北山理惠开始动手脱衣服——当然不是真脱,只是做一下脱衣服的动作再给一个地面上衣物滑落的镜头。
这样一来观众们就有一种西园美穗正在脱衣服的感觉。
伴随着衣物一件一件从身体上滑落。
北山理惠原本活泼俏丽的脸孔开始变得黯淡。
有神的双眸也慢慢地失去了应有的色彩。
年幼的女孩子遇见这种事情,大概会哭叫、喊闹吧?
可西园美穗却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
被母亲哀求,半强迫着卖春的她只是一具尸体。
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
她的脸孔毫无生气。
只是目光呆滞地,一件一件将衣物从身上剥离。
以此来迎合面前男人龌龊的欲望。
拍摄的灯光闪烁着。
恶的影子也随之交织.
“这个女子役的演技很不错啊。”
大津三喜斋两眼一亮。
北山理惠的表现出乎了他的意料。
明明没有一句台词。
通篇都保持沉默。
却仿佛真将他拉入了《夜行》的世界。
事实上,北山理惠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满意。
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瑕疵,就将《夜行》中的西园美穗给还原了出来。
那么反过来看北澄实呢?
她继续保持宛若死寂的表情,但目光却已经抬起看向另一边准备入场的北澄实。
不能跟上节奏?
那要看看她是不是认真状态。
只要她认真了,就算是北澄实也——
“哎?”
她目光顿了一下,错愕地盯住了已经入场的北澄实。
上一秒还满脸笑容的男孩。
在下一秒发生了改变。
气质与刚才截然不同。
那张小小的脸上。
挤满了北山理惠都难以形容的表情。
愤懑、悲伤、怨恨以及深深的失落。
究竟是看见了什么.
才能让一个八岁的孩子流露出这样的眼神与表情?
就好像北澄实看着的不是这个拍摄现场。
而是更为悠远的。
那个真正的《夜行》世界中,西园美穗遭到自己父亲凌辱的幽暗阴森的房间。
“这个是宪司你误会了,我和她”
辩解。
这是桐原宪司父亲挤出笑容,苍白的辩解。
桐原宪司没有说话,更没有表情。
然而那轻微颤抖的嘴唇,以及眼神一闪而过的落寞,却让北山理惠都呆了呆。
桐原宪司是一个善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