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一听,当时便抽泣着哭了起来,想来唯一希望破灭,心中极为难过。老夫束手无策,实不知该当如何,那位神医言之凿凿,断言无药可救,即便再寻天下名医,恐怕也是徒劳无功。”
“老夫领着她回到开封府城中,为她购置了衣衫等物,遍尝城中珍馐美味,让她在繁华中尽情欢愉数日,聊以弥补她所受之苦。如此数日过去,阿云重新换上她那身破旧衣裳,向老夫辞行,眼中含泪道:'虚伯伯,我的手是治不了啦…这些时日,多谢您对阿云的照顾,我……我就要走了。'老夫知与她终有一别,便未加阻拦,问她道:'你打算去哪儿?'阿云哽咽道:'我要回家去。'老夫奇道:'你家中已给恶霸烧毁,现居何处?日后我若有机会路过,可去探望。'”
“其时老夫心中,十分舍不得这位孤苦无依的小姑娘,明知她只身返回家中,实乃凶险之极。那恶霸若有所觉,定然不会放过她。可老夫生平以武作伴,闯荡江湖,以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随老夫东奔西走,那也是大大的不妥。”
方若望急道:“我说师伯,你带着她回去崆峒山,山上女弟子众多,还愁无人照料一个小姑娘吗?”
但见虚子显连连垂首,叹息道:“老夫何曾未想过带阿云回山?只是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而老夫并未婚配,若轻率地带她回山,定会招来猜疑。老夫反复思量,终究未能开口。阿云道:'我家在衡山脚下的村子里。'说罢,又向老夫盈盈一拜,磕了几个头,泪眼朦胧道:'虚伯伯,虽然您不能收我为徒,但在我心中,您便是我师傅,是我再生父母,只愿...只愿日后,阿云能再见伯伯一面,以报此恩。'”
说至此处,虚子显眼角隐隐泛红,稳了稳心神,才继续道:“自那以后,她便再无音讯。山中弟子若游历至岳阳、衡山等地,老夫亦曾嘱咐他们留心探听,然而归来者都道,衡山脚下未有见老夫所描述的女子。起初老夫心中牵挂,常恐她遭遇不测,每每欲亲自前往探视,却总是被俗务缠身,难以成行。转眼三年过去,这段往事也渐渐淡出老夫心头。”
“那后来呢,她怎么样了?”关通海问道。
虚子显道:“直至第四年的冬日,江湖上忽闻湘江两岸多有祸事,不知是哪路绿林豪杰,打家劫舍,无恶不作。那时,师弟你家中新添麟儿,老夫心想,这不过是些武功低微的匪类聚众作乱,自便能解决,是以未曾唤你同去。”
“老夫到得湘江一带,果然见一群悍匪昼伏夜出,无恶不作,遂尽数除去。此一行颇不费工夫。但到岳阳城中休整,不知怎地,突然想起那少女阿云,遂赶往衡山一带附近的村落。逐一询问,均未见过阿云。老夫心中越发感觉不妙,这几年之间,她仿佛从人间消失一般,杳无踪影。”
“老夫策马遍寻周遭可去之地,却一无所获。心中暗想,阿云恐怕已遭不测,只得悻悻然返回。那日行至岷州地界,距离崆峒山不过两日脚程。忽听得前方厮杀声不断,便赶上查看。只见三名持刀大汉,将一名灰衣女子团团围住,双方皆有伤痕,却仍不肯罢休。每一刀皆是致命杀招,直朝那女子挥斩而去。”
“老夫上前喝阻,却瞧那灰衣女子瓜子秀面,身形窈窕,正是四年前所遇见的阿云。老夫本以为她已不再人世,此番意外重逢,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那灰衣女子怔怔朝着老夫望了几眼,忽地大喜:'虚伯伯,是你!我就知道,总能再见到伯伯!'其时阿云稚嫩已脱,但见老夫,依旧是一脸憨态。”
“那三个持刀大汉趁阿云背对,挥刀便斩,老夫还道阿云仍是四年前那个不谙武艺的少女,拔步急跃,欲挡在身前,替她教训这几人。岂料那三刀未至,阿云便如飞燕般迅疾一闪,左掌一挥,嗙嗙嗙三声,将那三柄钢刀尽数击了回去。”
“老夫心中惊诧无比。阿云似是瞧出老夫疑惑,一边击退那冲在最前的光头大汉,一边笑嘻嘻向老夫道:'虚伯伯,我这一手功夫,使得可妙?'”
“老夫凝神细观,只见她招式套路皆以左手施展,宛若灵蛇出洞,狡兔三窟,端的是出其不意。但见她徒手应对对方三人钢刀,竟丝毫不落下风,那肉掌在刀与刀之间巧进腾挪,给那三人连连击得退后。老夫从未见过这等奇特掌法,仅三五招,却轻巧灵动,钳制对手,令其逼近不得。”
“那三个汉子连连败退,口中喝骂,又低语窃窃不知商量什么,瞬时三人背对背紧贴,如同滚石一般,猛然扑闪而来。三人三刀,当空挥舞,刀光如织,密不透风,即便是手持利刃之人,面对这等攻势,也难以轻易破解。老夫见这三人虽算不上一流高手,但其刀法独特,又以五行方位布施走位,心中便已明了,这几人定是山西聚马帮的弟子。”
这时,关通海道:“山西聚马帮,老夫曾有耳闻,算不得厉害。那聚马帮的帮主为人仗义,声名颇佳。那位阿云姑娘怎地与他们结了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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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子显点头,接着说道:“阿云瞧他三人阵法突变,应对不暇,左臂转瞬被钢刀所伤。老夫挺身而出,将那三人击退,厉声问道:‘贵帮岑帮主素以豪侠义气着称,何以你等三人竟在此欺凌一个弱女子?’三人中有一人眼力甚佳,回道:‘在下若未瞧错,这位定是名震江湖的烟霞散人虚大侠无疑,我等向来对烟霞散人之名仰慕已久,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不知虚大侠与这女子有何渊源?但她破坏了我聚马帮一桩大事,故而师命难违,弟子们必须将此女擒拿归案。’”
“老夫听他说'破坏我聚马帮一桩大事',心中一凛,朝阿云望了一眼,又问:'此言何意?何事竟令诸位如此大动干戈?'那其中的光头汉子正色道:'我等师傅于三年之前,给一个身穿白衣的奇怪男子夺去了镇帮宝刀,并出掌打伤了师傅,至今伤势未愈。我聚马帮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却也不能随随便便给人欺负到头上!伤我等师傅,夺镇帮宝刀,此二仇不可不报!'”
“老夫听他如此形容,心中顿时浮现出一人的身影,然而又不敢骤下定论。正欲再细问,却见阿云面带怒色,气愤填膺地说道:'你这光头,怎地血口喷人?白衣哥哥早已向贵帮帮主明言,只借刀一用,届时定当完璧归赵,何来夺走之说?再者,贵帮帮主体弱抱恙,关白衣哥哥什么事?'”
“阿云一口一个'白衣哥哥',百般维护,言辞咄咄,老夫愈听愈是惊诧,便问她:'你口中的白衣哥哥,可是个姓沙的年轻男子?'阿云秀眉一蹙,说道:'我不知道白衣哥哥叫什么名字,虚伯伯,您认得他么?'那边光头汉子怒道:'你助纣为虐,还浑不知耻!'阿云扶着受伤的左臂,上前道:'哼,到底是谁不知耻,暗中下毒施害白衣哥哥,要我说你们聚马帮,才是天下第一卑鄙无耻!'”
“老夫给他二人吵得云里雾里,一会儿夺刀,一会儿下毒,便将阿云拉回身边,欲仔细盘问。岂料刚触及她手心,只觉她掌心极烫,如被烈火灼烧一般。老夫查她双手,只见两团血红自皮肉深处溃烂而出,缓缓沿着手腕蔓延,怵目惊心。老夫心头一震,急忙询问:'阿云,这暗伤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