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意,怎么不开门呢?还以为有什么事。”
杨柳放下手机,语气里有点埋怨。
“收拾了一下房间,走的时候太忙了。”
苏成意展示了一下挽起的袖口。
“这样啊。”
“小意哥哥,礼物呢?”
朱古力显然目标明确,一副门都没打算进,拿了礼物就要跑路的样子。
苏成意屈起指节敲了敲他的脑袋。
“黄冈卷呢?”
“这里。”
他从身后拿出一叠皱皱巴巴的卷子。
看起来遭了不少罪,很多张都被揉成一团过,笔墨也是溅得到处都是。
“怎么还跟卷子发脾气?”
苏成意下意识以为是他自己算不出来的时候拿卷子撒气,自己小时候碰到久久解不出来的奥数题也会有些焦躁。
“不是,是妈妈改卷子的时候弄的。”
朱古力情绪很稳定地回答道。
好吧。
苏成意转身打开行李箱,他的东西很少,普通尺寸的行李箱看着都空落落的。
苏成意从侧边的夹层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包裹好的纸袋。
“喏。”
朱古力一接过来,就看到纸袋上写着的“老京城糖葫芦”三个字,一时间开心得蹦了起来。
“糖葫芦!京城的糖葫芦!”
“好了,玩去吧。”
苏成意拍了怕他的脑袋,把人送走。
“妈妈!小意哥哥给我带了京城的糖葫芦,你先吃一个!!”
朱古力一边往楼下跑,一边雀跃地大声喊着。
小孩子就是好哄,一串糖葫芦就打发了。
不过也就是年纪小,再长大几岁,收买的成本就要高一些了,想来得是游戏机之类的。
苏成意重新关上门。
杨柳在客厅转悠了一圈,看起来很满意。
“真干净,小意啊,你真是比你爸年轻的时候强多了。也不知道谁家姑娘运气这么好,能嫁给我儿子,唉。”
“人家父母可未必这样想。”
苏成意从热水壶里重新倒了半杯水递给她,这水还是刚刚给陈锦之烧剩下的。
“谁说的?你多优秀一孩子啊,唯一的污点就是有个不靠谱的爹,哎哟,说来也是妈妈对不起你。”
杨柳喝着热水,啧啧感叹。
“根据生物学,如果没有那个不靠谱的爹,出生的就不是我了。”
苏成意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杨柳呛了一声,意识到这才是现实。
为了掩饰尴尬,她决定转移话题。
“大学生活过得怎么样,还习惯吗?室友们都好相处吗?”
“这个问题在学校打电话的时候你就问过很多遍了。”
苏成意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卧室关闭的门,不知道陈锦之在里面能不能听到外面的谈话声。
不然自己呆着多少有些无聊吧。
这个问题被驳回之后,杨柳又东拉西扯的,聊了一堆闲话。
期末考试的内容啦,京大的教授啦,学校的社团啦,像是什么无聊透顶的采访似的。
苏成意实在是聊不下去了,只好直截了当地问道:
“那个,您要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这样你不累我还累呢。”
杨柳已经把杯子里的热水都喝完了,她重新给自己倒上一杯,这才搓着手问出了正题。
“好吧,其实妈妈是想问你,今年过年,要不要来跟妈妈一起过?”
合着磨蹭半天是在纠结这个问题啊。
苏成意一时间有些无奈。
不过从前的话,杨柳是绝对不会来问他这个问题的。
因为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拒绝,说不定还会惹得他生气。
不过这事儿也怨不了从前的他,一个离异家庭的小孩,一年四季都过着没有父母的生活。
临了到过年了,收到这样莫名其妙的邀约,任谁都会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吧。
再说了,说是跟妈妈一起过,实际上是跟她的新家庭一起过。
其乐融融的气氛里,多出来他这样一个局外人,只会徒增尴尬而已。
光是想想,苏成意都尴尬到额角冒冷汗了。
但现在的他对于这些事情,看得要比以前开一些。
杨柳的邀约自然是出自好心,只不过她很难理解孩子的心理,只是国人传统的心理让她觉得,过年就不应该一个人待着。
然而,对于苏成意来说,自己待着要比寄人篱下的滋味好受多了。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也不期望杨柳能理解他的想法,因此他只是摇了摇头,回答道:
“不用了。”
杨柳却因为他这半晌的沉默而感到一阵心痛,又一次意识到亲情里缺失的陪伴将会是她终其一生都弥补不了的。
“大年三十,就咱们一起过,好不好?”
苏成意依然拒绝。
抛下那边的一大家子人来陪一个已经成年的人过春节,是个什么说法?
前生一个人过了那么些年,他早就对这些脱敏了。
父母在这方面的亏欠,杨柳的方式是不断寻求方法来弥补,而苏泽朗则是道歉和逃避。
这似乎也跟两人的性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对于苏成意来说,让人感到更轻松的,反而是看上去很没有责任心的后者。
因为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妈妈,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就是对我最大的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