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想象中,当年那个襁褓里的孩子,现在肯定已经成了她亲女儿的反义词。
她应该瘦小,丑陋,唯唯诺诺,眼睛里都是胆怯,而看向她的时候,则应该满怀对妈妈这一角色的渴望与孺慕,到时候,她就可以端着妈妈的架子,跟她细细诉说自己的苦楚还有不得已,然后再表达一下如今的难处
……
十八岁的孩子,说不定已经能打工赚钱了?
到时候让她收留自己几天,再找她拿点小钱去买药应该也不难?或者钱不够的话,买酒也行……
要是这一次成了,过段时间她还可以再来,当然也不能太过频繁,否则再怎么缺爱的孩子,也肯定会不满的……
哎,现在的年轻人……
心里的想法多成了毛线团,隐隐约约已经开始畅想该买什么酒的时候,她已经不知不觉随人走过了教学楼一样的建筑,又拐过了一面画满花朵的墙壁。
顺着那些犹如活过来般的枝枝蔓蔓,她一脚跨过了墙角。
先钻入耳朵的,是“吱嘎,吱嘎”的声音。
然后一把正悠然晃动的藤椅,随远处渐沉的霞光一起映入眼帘。
几个小孩,有男有女地围绕在藤椅边。
两个笑嘻嘻地打扇,一个坐在小板凳上嗑瓜子,一个坐在小板凳上剥葡萄,连籽儿都剔出来之后,再一颗一颗地放进瓷碗里,堆成晶莹剔透的紫水晶——每放好两颗,就会有一只手伸过来取走一颗。
懒洋洋的,看也不看,捻起来塞进红润的嘴唇里。
而顺着那只拿葡萄的手,潘芳看到一副白而精巧的下巴。
仰着,线条瘦而利落,连带着脖颈线条也纤长漂亮。
往上,是懒洋洋叼着葡萄的嘴唇,还有缀着一点金橘色夕阳的挺翘鼻尖。
——她第一眼只能看到这个。
随后才是塌在摇椅里,穿着白色吊带和淡紫长裙的纤细身躯。
她很瘦,却不知为何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弱。
大概是因为那双穿着拖鞋的脚交叠着翘在凳子上的姿态太过嚣张了。
整个人不需要看清脸,就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股张扬又尖锐的气势。
——潘芳被这种五感所带来的冲击给震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