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入体的声音清晰可闻,诺顿的心脏爆炸出巨大的血花,子弹旋转着进入他的身体,然后在他的胸腔轰然爆开,纯粹的精神元素宛如致命的毒液一样顺着他的血管流淌向他的全身。
诺顿的眼睛渐渐失去神采,被他自己所封印的记忆像是汹涌的狂潮将他淹没。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哦,那是他自己失去的东西啊,那是命运的重演啊。
……
“伱好,我叫罗纳德.唐,你可以叫我老唐,你的星际玩得很好。”
“人类打虫族未必要出坦克,韩国高手都不出坦克,开始就爆兵,海量的机枪混着护士冲过去,连消带打。”
“兄弟你虫族玩得不错了,下次再切!你就差在微操上,战术意识是很好的。”
“明明你要来美国读书了啊,到时候我开灰狗带你环游纽约啊!”
“你是很好的食物,可那样就太孤单了,几千年里,只有你和我在一起。”
“所谓弃族的命运,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竖起战旗,返回故乡。死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在我可以吞噬这个世界之前,与其孤独跋涉,不如安然沉睡。我们仍会醒来。”
……
在生命的最后,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些被自己封印的秘密,和某个伟大的、伫立在历史边缘的影子。
他想起来了,他和那个影子做了无法背弃的交易,他要改变这被玩弄的宿命,哪怕要付出的是生命。
最终他倒在了路明非的怀中。
这位曾经伫立在世界东方不可一世的王用眷恋的眼神看了一眼站在远处惶恐不安、茫然不知所措的男孩。
然后他看向路明非,脸上居然带起了笑。
他的龙类特征正在消退,鳞片隐入皮肤之下,峥嵘的面骨消失不见,铁青色的膜翼重新折叠收束入他的脊骨之中。
此时,诺顿又重新变回那个眉眼耷拉着很没有精神的年轻男人了。
他从诺顿变回了罗纳德.唐。
可他的胸腔已经空无一物,心脏连着周围的所有器官都被贤者之石的子弹轰碎。
对龙类来说是剧毒的精神元素正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破坏他的所有生机。
就算是此时的路明非对诺顿使用不要死的言灵也无法将他拯救了。
可他笑的居然那么轻松,他的眼神居然那么明亮,看着路明非,神采中闪烁着回忆与无法道明的光。
路明非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这种光,他的头有些痛,他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惶恐。
暴雨顺着他的脸颊流淌,混着血和泪落在诺顿的脸上。
诺顿只是伸手握拳,轻轻地在他的胸膛捶了一下。
他用老唐的声音虚弱且无力地说,“明明,好久不见了。”
路明非忽然就怔在了原地。
他变得那么手足无措,眼睛里的无助像是回到了那个被当做笑料的放映厅,神情落寞得像是一只废狗。
他说,“老唐,你……”
可老唐只是轻轻抚摸他的脸。
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在战场上相逢生死厮杀之后,你还是会抱住已经是敌人的对方,用自己的手拭去那个男人脸上的血与泪,然后将他的尸骨带回故乡,埋在年少时候说好的那株老槐树下。
“是我,我是老唐。”诺顿轻轻说,他的脸上带着微笑,可口中溢出的血已经要流干了,“这一次,你和那个叫陈雯雯的妞儿在一起了吗?”
路明非的眼睛瞪大了,看着老唐那双澄澈的黑色眼眸,双目赤红,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老唐让路明非低身俯下,将唇抵近他的耳。
他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了些什么话,路明非的身体慢慢地涌上巨大的悲哀。
可路明非还是点头说我同意你,我一定会做到的。
这句话分明那么轻描淡写,可落在诺顿的耳中便好像是钢铁铸成的群山,无论如何也不会偏移。
“我的诺言将会持续到我死亡的时候,一直到我的生命走到尽头。”路明非的声音轻得似乎能被埋在雨里,奥丁的面具破碎了,这场雨就要散了。
随后那个曾经一度是君王的男人仰面看天,冰冷的雨滴落入他的眼中,像是整个世界都向他倾泄而来,可他无声的笑,直到最后,他的身体像是飞散的萤火虫那样化作散落的光点消失不见。
那些光点一颗颗上升,原本还凝聚在一处,最后像是星辰一样消失在雨幕中。
路明非怀中便只剩下一具青铜色的骸骨。
他抱住这具骸骨的手在颤抖,他面无表情,可最终还是无声地痛哭起来,暴雨混着滚烫的泪狠狠地砸在那具古铜色的骸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