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成田山参表道上落叶纷飞,路明非缓缓打了个哈欠,他和绘梨衣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整条街能拍摄到这个角度的几十个摄像头都对准他们,像是天罗地网要把猎物完全笼罩进去。可路明非简直像是不知道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绘梨衣聊天。
其实更多的还是他自己在说,而绘梨衣则表情认真地倾听。绘梨衣一直是个很棒的听客,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能聊天的朋友。
绘梨衣的手写速度委实不慢,可她已经在笼子里生活了多少年?
从出生就被囚禁的鸟儿鼓起那么多的勇气一次次踏出去,又一次次被找回来,每一次的往返都让她的心一点点冷却,让她陷在自己的世界里越来越深。
和人交流对这样的人来说真是困难。
落叶翻飞中一辆劳斯莱斯银影正沿着机场往参表道的公路行驶,街边的行人多数行色匆匆,着急地避开,但也有些悠闲而惬意,慢慢地挪动脚步。
有人说飞机场就是一个世界的缩影,你能在这里看到你想从人身上看到的一切,生离死别、爱恨情仇,送走孩子的母亲、挥泪与昔日老友告别的耄耋老人、还有那些驻足凝视对方然后洒然一笑的再也不见和情人的依依惜别。
有的人很急,有的人也很悠然。
路明非从保险杠上起身,冲着那辆缓慢行驶的劳斯莱斯招手,路过的穿着大衣的老人诧异地看过来,阳光落在路明非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薄薄的金。
那辆劳斯莱斯的后视镜上绑着俄罗斯的国旗,车前盖一侧也竖着俄罗斯的国旗,这意味着这辆车隶属于俄罗斯大使馆,在这个国家有很大的刑事责任豁免权。
驾车的居然是零,只能隐隐看见穿着质感硬挺的衬衫,胸前鼓鼓囊囊的,金色的长发束起来,简约却漂亮,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发亮。
副驾驶上坐着某个将漆黑的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的剑道御姐,露出白皙修长的后颈,穿着紧身牛仔裤和将细腰弧线完全暴露出来的白色体桖衫,分明是个细腰长腿的成熟美人,却将墨镜在自己的头顶掀起来,莫名其妙又有些奇怪的幼稚。
酒德麻衣远远地看见了路明非,伸出手来朝着他打招呼。
诺玛毫无疑问是学院委以重任的天眼,她能够依靠卫星和网络通信技术同时掌握人类迄今为止被生产出来并且正在使用的几乎所有摄像头,这些摄像头的数量超过几千亿。
东京这样的大城市里这些摄像头就像是无数的眼睛,另一个“诺玛”毫无疑问正通过这些眼睛死死地盯着路明非和绘梨衣。
蛇歧八家不会放任自己所能拥有的最强大的武器就这样被学院对人握在手中。
他们才不会在乎绘梨衣其实原本也是一个会哭、会笑、有感情的女孩,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家族。
名为辉夜姬的人工智能以新宿区那栋钛黑色的建筑核心,向整个东京乃至于整个日本放射出去数以万计数以十万计的触手。
路明非知道自己不可能躲过这些触手,在日本辉夜姬就是神,哪怕学院唤醒诺玛的战争人格Eva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攻破辉夜姬的防火墙。
任何一个摄像头都会成为她找到他们的媒介,东京可不是什么荒无人烟的戈壁滩,这里的人口密度高居世界之最,穷人富人老人小孩汇聚于此,哪怕你只是顶着一头红色的头发走在街头,也会有路人对伱摁几下快门。
既然无论如何也无法躲避,那不如直面这一切。
“哥哥会不会找我回去。”绘梨衣竖起小本子,淡然的脸颊上居然有些紧张的意味。
她穿了白色的长棉袜、戴上了秋季围脖,以遮住脚踝和脖颈上群蛇般细小但密集的黑色血管。
路明非摸了摸绘梨衣的手,他看了眼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摄像头,冲着它比了个大拇指。
“我隶属于一个名叫卡塞尔学院的组织,夏弥和诺诺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他说,“学院和蛇歧八家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我们之间大概很快会有一场战争爆发,但是在这场战争没有降临的时候你哥哥应该不会对我动手。”
况且夏弥给源稚生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据说这几天象龟把自己窝在源氏重工门都没出过。
劳斯莱斯银影缓缓减速,最终准确地停在路明非和绘梨衣的面前,副驾驶的车窗落下,露出一张称得上艳丽的面颊来。
“帅哥,带女朋友出门溜达啊?”酒德麻衣吹了个口哨,小脑袋狠狠点了点,墨镜啪嗒一声就戴在了脸上。
绘梨衣脸上微红,往路明非身后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