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神社并不供奉神龛或者佛像,只是四壁都是妖娆艳丽的浮世绘,浮世绘上是一场妖魔神鬼的战争,云气喷薄火焰飞舞,鬼物的眼睛映着烛火莹然生辉,居然是用磷质的颜料绘制的。
除了樱井家主和上杉家主外的家主们在各自的主位上跪坐,他们全都点燃了鬼火般的黄金瞳,那些黄金瞳从四面八方压迫向源稚生,于是连带着浮世绘上的妖鬼们好像也在用磷质的狰狞双目从极高的穹顶俯瞰这个愤怒的男人。
“你们都背弃了大义。”源稚生说,他的声音在妖魔鬼神的注视中来回扫荡,童子切安纲与蜘蛛切在摇曳的烛火下溅起清水般冷冽的光。
“在东京市失控的上杉家主会杀死多少人,一万?十万?甚至五十万?”源稚生冷冷地说,乌鸦和夜叉双手环抱倚靠在门框后的阴影中,他们用同样冷冽的视线扫视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守卫。
“我们要杀死她,而非利用她。如果上杉绘梨衣最终无可避免失去控制成为死侍,那在这之前将她处决是蛇歧八家的责任。”源稚生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个阴柔、坚硬的男人缓缓地向前走去,似乎要穿越神社离开。一直在雨中恭候的女孩立刻撑起了大伞,默默地为源稚生遮住风雨。
“可是少主,你真的要……”樱不解,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这个男人了,却还是没有想到源稚生居然想在在失去能够控制血统的药物之后能够下手亲自去杀死绘梨衣小姐。
她一直以为源稚生很爱她,兄长的爱。
“我跟伱说起过我的弟弟吧,他叫源稚女。”源稚生走到雨里忽然回过头,他整个都湿透了,雨水沿着他一绺一绺的头发淋在脸上,他满脸都是水珠。
“他成了极恶的鬼,那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在这一生都要贯彻自己的正义了。我已经杀死过稚女一次,我已经为我的正义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样的话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雨中渐渐远去的男人把双臂缓缓张开,仿佛在拥抱天空,又如同一朵花的盛开。
他仰面对着无穷无尽的雨水,脸上带着凝固的笑容。
——“很抱歉,您来得太晚了。”领队遥遥地露出歉意的微笑,她向身后挥了挥手,于是所有的女孩都散开,橡木的大门也缓缓打开,一股子檀木的香味扑面而来。
源稚生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心中猛得一滞,有了不好的猜想。
“绘梨衣小姐在玉藻前的温泉中接受治疗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路先生说她的血统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所以已经在今日早些时候离开了这里。”那个女人说,并侧身为源稚生让出了一条道路,这条道路可以直接通向那间奢华的庭院。
源稚生推开车门站在纷纷扬扬的落叶中,他在台阶的下面仰望庭院里流淌出来的光,细长的邪眼看不清多少神采。
“你说她的血统问题得到了解决?”
“是的,路先生说您一定会找来这里,让我们如实告诉您就好了。”
“他还说了什么?”源稚生缓缓为自己点燃一支香烟。
“他说,蛇岐八家犯了错,得付出代价,但绘梨衣小姐没有犯错,所以他是不会把她交给你们的。”领队低着头,即使是她这样手上沾过很多人的血的人也在源稚生的面前无法仰面直视,因为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在凝视一只恶鬼。
“他们去了哪里?”
“无天无地之所。”领队说,“路先生说真相就要揭开了,如果您要去找他的话,他会在那里等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