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通河的山路某处出现了塌方,导致本就不宽的道路出现了严重的拥堵,何光绪与陈远国赶搭的最后一班车恰巧堵在半路,两人到通河时,已经差不多过下午饭点了。
陈远国一脚踏下中巴车,将手中提着的军绿色帆布包轻巧甩到身后背好,腾出双手,扎实地伸了个懒腰,拉动了下筋骨,大口呼吸通河人杰地灵的清爽空气,被旅途颠簸耗损掉的精气神立马就复苏了。陈远国算是把上车睡觉下车尿尿这件事情发挥得淋漓尽致,相看一旁的何光绪,就没那么好的状态了,何光绪本就是养尊处优惯的少爷,上班都有私家小轿车接送,哪里坐过这种一半拉货一半拉人的乡野中巴车,再加上道路过于蜿蜒,何光绪的身体初初恢复,哪里禁得起这般折腾,何光绪前后脚跟着陈远国下了车,如之前的余淮生一般,即便没吐,脸色也不很难看,独自蹲在一旁的沟壑边,脸色铁青,一看就是隐忍许久苦苦憋住没吐。
“你没事吧?叫你别跟来别跟来,你非不听,都不说危不危险,就看这穷乡僻壤,哪里是你这种公子哥能受得住的!”陈远国走到何光绪身旁,语气一半是阴阳怪气,一半是关切,还有一些幸灾乐祸,边拍着何光绪的后背给何光绪顺气,边从背包的边袋中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边装着小颗小颗的深咖色药丸:“这小丸子是用山楂陈皮还有冰糖熬制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生津,对于你这种晕车带来的眩晕感与不适感很管用,吃两颗,一会儿就好了”
“谢谢师兄,我就不吃了,打小我就不爱吃甜”何光绪委婉地拒绝了陈远国的好意,缓缓站起身,深呼吸,整理了一下着装,扯起勉强的笑容看向陈远国:“我哪里有师兄想的那么娇气,想我还是人民警察,这点苦头都吃不下来的话,说出去不是有点丢师门的脸吗,再说,我不舒服不是因为坐不来那摇来晃去的中巴车,就是这车上那味道,不知是哪个大爷大妈,许久没有洗过澡了,浑身酸臭,车上门窗紧闭,闻着便恶心,也不能怪我,现在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胃里舒坦很多了”
“有这么夸张吗?味道是重了点,至于到你说的酸臭的地步吗?”陈远国斜着眼睛看向何光绪。
“都这样了,你还不觉得臭?”何光绪就见不得陈远国看自己哪儿都看不上眼的神情,连忙为自己做辩解,并指着不远处几个一起下车的男人:“你看他们,也都是身体健壮的男人,那个,就是戴帽子的那个,你看他那结实的手臂,圆润的大腿以及丰韵的臀部,满身的训练痕迹,一看就是个身体强健的人,我比他好太多了,至少没有蹲在那里哇哇直吐!”
陈远国顺着何光绪的目光看去,正如何光绪描述的那样,不远处,两个健壮汉子焦急地围着一个身穿类似退役军装的男人,男人戴着帽子,俯身蹲在另外一边的凹槽处,脸色铁青,一手撑着草地,一手捂着胸口,正哇哇直吐,还好男子选择了一个相对低洼的地势,污秽之物顺着沟壑向下流去,即便如此,仍旧让人看了不舒服,实在吐得太严重了。陈远国注意到男人身上绿黄色类似军装的装扮,心里多了几分亲近,便丢下何光绪,朝三人的方向走去。
“老兄!”陈远国人还未走近,声音抢先吸引了离陈远国最近的一个矮胖汉子的注意。
“什么事?”汉子闻声转过头来,声音粗犷低沉,陈远国看清了对面男人的脸,是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七的矮胖子,皮肤黝黑,头上满是斑秃,宽肥的脸庞满是横肉,已经是深秋,天气微凉,穿着单衣的矮胖子额头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水,一双如鹰犬的眼睛中充满了警惕,死死盯着陈远国陌生的脸蛋。
“老兄,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心,我是看你这位兄弟呕吐得厉害,我这里正好有一些可以开胃的小吃食,对于缓解晕车带来的不适感有很不错的效果,这不,就送点过来”之前就说过,陈远国一旦想与一人套近乎,便会露出标志性的扯嘴笑,只有皮没有肉的脸上堆满了笑褶子,不好看,好在怎么看怎么让人看了不会心生厌烦,相反,还能让人不自觉放低警戒,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老话对陈远国很适用。
“你认识我们?”矮胖子眼神警惕,上下打量一番眼前这个不知道从何地冒出来的同样个子不高且特别干瘦的男人。
“只是萍水相逢,我也就是好心,想大家是一个车坐进通河来的,见这位老兄吐得实在...”没想到对方反应会那么强烈,自己真的只是好心送药,却感觉被盘问了一番,尤其是对方的眼神,陈远国当了多年的侦探,一眼便瞧出这人的眼神不善,不是好相处之人,恐给自己带来一些没必要的麻烦,陈远国心中有些懊悔,自己这爱多管闲事的性格应该改改了。
“鸡哥,这位小兄弟也是好心,还不赶紧道谢”气氛越发尴尬间,一个声线浑厚的男声介入两人的对话,逢时打破了僵局,说话的人正是三人中站着与被称做鸡哥的矮胖子一起的另外一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鸡哥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男人,有些不情愿,并没有反驳,相对鸡哥和陈远国般类似酒城本地人相对矮小的身材,男人的身高同说话的声线一般,给人一种孔武有力的感觉,特别浑厚,陈远国打量面前的男人,个子和余淮生相差不多,不胖,但体形却是余淮生的两倍,男人穿着一身草绿色的套装,远远看去,有几分退役军人服饰的模样。可等陈远国走近一看,发现并非如此,想必是天色近黑,光线较弱,距离也不近,所以叫陈远国看走了眼,虽然几人身份并非陈远国猜测那般,但应该也是某个训练营的套装,只是与军装有几分相似而已。
“好的!”名叫鸡哥的矮胖子虽然极其不愿,迟疑两秒,从喉咙管中艰难吐出两字,生硬地接下了陈远国手中的玻璃瓶。
陈远国眼睛灵光,注意到鸡哥虽然个子不高,手掌却特别厚实,指甲盖也较常人斑驳,盖面泛黄,一只手上满是老茧干皮,陈远国猜测,对方一定是做用得上双手还是长期下体力的工作。鸡哥一把从陈远国手中接过小玻璃瓶,勉为其难地冲陈远国点了点头,随即认真检查了一番手中的玻璃瓶,打开瓶盖,先倒出两三颗,毫不犹豫地丢进口中,细嚼慢咽半晌,方才走到沟渠旁,蹲下,将玻璃瓶递给了停止呕吐,但仍旧难受到双眼紧闭背部蜷缩的阿杰,附耳轻语几句。
“那就多谢小兄弟,我这个弟弟是个粗鄙的人,也不太会为人处世,要是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小兄弟多多担待”声线浑厚的男人开口,拉回陈远国的注意力,男人冲陈远国微笑点头,刚毅的五官与这淳朴的微笑看起来多少有些格格不入,陈远国猜测,估计已是这个男人能给出的最友好的表情了,男人拍拍胸脯继续道:“我在家中排名老二,他们都叫我做乔二哥,这两位是我的兄弟,阿鸡和阿杰,不知该怎么称呼小兄弟呢?”
“陈远国,那边那位是我师弟何光绪,很高兴认识你们三位,这不,我是见阿杰兄弟实在太难受,这才送药过来,药是由山楂陈皮熬制的,对晕车晕船有奇效,这位阿杰兄弟一会儿便会缓解很多,那,目的达到了,我师弟还没吃午饭,我们就先行一步了,后会有期”陈远国见阿杰吞下玻璃瓶中倒出来的咖啡色小丸子,确定对方表情看起来缓解许多,又见几人都不像是良善之辈,陈远国立马找了个借口,想脚下抹油赶紧开溜。
“本来我还说遇见便是缘...”说来也怪,陈远国竟然在这个名叫乔二哥的男人语气中听出了挽留之意。
“师兄!”也不知道是何光绪猜出了陈远国的离意,还是等不耐烦了,关键时候,不远处的何光绪大喊着招呼陈远国过去,打断了乔二哥说话。
“乔二哥你看,我师弟在催了,估计是饿坏了,我就先走一步了!”陈远国见机,连忙婉拒了乔二哥的好意,点点头,边走边退,见状,乔二哥也不好再出言挽留,微笑着目送陈远国离开,看着对方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陈远国只觉得背生芒刺,心里暗骂自己这好管闲事的性格。
“怎么送个药耽搁这么久,是有什么事情吗?”何光绪虽然年轻,得益于科班出身,又跟随在老狐狸刘铎身边多年,眼神虽比不上自己的师兄陈远国,但多少是有一点眼力界儿在其中的,见陈远国小跑回来,脸上表情古怪,便问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赶紧走吧!”陈远国越走近表情越阴沉,一点都没在何光绪面前掩饰自己的想法。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何光绪被陈远国说得是云里雾里的,又见陈远国表情难堪,焦急追问。
“我有种直觉,那几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人,不是通河甚至不是酒城人,口音像是四川那边的”陈远国邀着何光绪的胳膊朝镇口方向走去,步履走得很虚浮很着急。
“至于这样吗?”何光绪见一切原来只是源于陈远国的猜想,悬着的心落了一半。
“光绪老弟,你相信人与人之间存在第六感吗?”陈远国问了何光绪一个很弱智的问题,话语间陈远国悄悄转头看了一眼乔二哥三人所处的位置,虽然没敢直视,仅仅歪头一瞥,仍能感觉到三人的注视,陈远国再一次想掐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