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屠见他久久沉默,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决定。
他本来很看好秦沐,可如今由他亲自出面,又许下如此多的好处,秦沐却没有从他面前的桌子上拿回辞呈。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见到秦沐久久不表态,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冷淡。
一直站在宋人屠摇椅一侧,自秦沐前来就保持着沉默的那个青年,察觉到宋人屠态度的转变后,突然开口道:“唐千户此前有提到过,秦旗主对自己走在路上被镇妖司绑走的事情仍然心怀芥蒂,如今看来此言不虚。”
秦沐闻言后,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
态度本来冷淡下来的宋人屠,见到青年开口,便看向秦沐,声音平静道:“若你果然仍对当初的事心存芥蒂,过些日子,本王让你亲自带队,去将镇妖司如今的这群人从街上一个个的五花大绑,送到天牢。”
“倘若你还不解气,本王一声令下,就能让人将贺龙兴也押回观海城,让他也体验下被人当街用锁链绑着送往镇妖司的经历。”
“甚至本王允许你对他们动用各大刑罚!”
“他们在本王眼中,早已经是一群死人,若处理掉他们,能够让你回心转意,自是值得的。”
“毕竟,一群死人的价值,哪有一个活人的价值高?”
秦沐听他这么一说,连忙苦笑着摇头道:“城主大人言重了,我并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当初的那件事情也已经过去了,何况唐千户私下不仅向我赔礼致歉,还指导我踏入修行,更助我打通数个关窍,把一缕灵气留在我的丹田助我修行。”
“他能放下千户之尊,还帮了我这么多,我如果还将当初的事情一直记挂在心的话,反倒是我不识时务了。”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秦沐索性也将该说的事情说明。
“我相信城主大人刚才所提到的一切好处,也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只是我的性格偏内敛,为人又懒散,实在不愿意去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更不愿意去与一群人虚与委蛇,正如我当值时,不爱与人交流一样,辞掉旗主的职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初我曾在唐千户面前,用一首《桃花庵歌》来寄托言志,正如诗里讲到的宁愿老死在桃花和美酒之间,也不愿意在达官显贵们的车马前鞠躬行礼、阿谀奉承一样。”
“其实那是我真实的想法,奈何那时对唐千户的性格不甚了解,又忌惮对方的修为以及官身,虽然说出来有些丢人,可事实上,我很担心当初继续拒绝下去的话,会受到什么危险,只能认怂,硬着头皮继续留在了镇妖司。”
青年听他这么一说,目中闪过笑意。
唐慕白后来将这首诗亲自抄录下来给他呈了上去,虽然诗词里愤世嫉俗的意味太明显,但他却尤为喜爱诗里所描述出来的那种悠闲日子。
想到这里时,他也笑着道:“话虽如此,可看你此刻侃侃而言的样子,却不像是一个胆小谨慎的人,唐千户只是元神修士,可此刻在你面前的城主,却是一位大乘巅峰的修士。”
“而且,城主大人可比唐千户的脾气要暴躁的多,你难道只忌惮唐慕白,却不忌惮城主大人吗?”
宋人屠闻言后,立刻配合的冷笑一声。
秦沐轻叹一声,道:“我此前既然会因为担心唐千户会加害于我而妥协,今日自然也会因为害怕城主而妥协,但如此爱惜性命,遇到危及性命的情况时就会因为惜身而一而再,再而三妥协下去的人,不论是对镇妖司,还是对城主大人,都不是一个值得拉拢的人。”
青年听他说完这段话后,笑着道:“你倒是说的坦然,不过也让我们第一次见到真实的秦沐,而不是记录中所写的那个在镇妖司里既办事认真,又不去结党营私的人。”
宋人屠也摇头一叹,道:“其实把话说开,要比你那副沉默的样子强,不过若不是逼你,我们也不会听到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言论。”
说罢,他将桌上的辞呈拿起,手腕一翻间,便有一支毛笔出现在他手中,将自己的名字写上去后,便将辞呈收入袖子里,接着正视秦沐,神情认真的道:“此刻起,你就不是镇妖司的旗主了……”
话音一顿后,他又轻笑一声,继续道:“本王此前只是看好你,不过听到你这番话后,这份看好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对你更加欣赏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在我面前敢像你那般侃侃而言的。”
“至于你所说的惜命,这世上又有什么人是不惜命的呢?”
“而你所说的因为爱惜性命而一再妥协,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需要你用自己性命去守护的人或事,倘若陛下不是与我八拜为交,面对如今这幅烂摊子,我会是第一个跑路的,傻子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去把性命奉上。”
说完这句话后,他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对了,还没有向你介绍他,他叫吕山,是镇妖司暗卫的千户。”
面容寻常,身材消瘦的吕山在宋人屠话落后,对着秦沐拱手笑道:“你的大名我早有耳闻,只是一直公务繁忙,无缘得见,今日倒是在阴差阳错下见到了真实的你。”
“千户言重了。”
秦沐连忙向他还了一礼。
吕山则在这时侧头看向宋人屠,道:“城主大人,若无要事,卑职便与秦沐一同告退了。”
宋人屠没有说话,只是懒散的摆摆手。
吕山转身之际顺便给了秦沐一个眼色,秦沐见状便也向宋人屠行了一礼,随后跟在吕山身后与他一起穿过月门离开后花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