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暴露任何想法,都有可能成为别人日后攻击自己的口实。
众人议了一阵,当即让王珪,章越,蔡确三人守在都堂,其余人各回本厅里,有任何消息再返回都堂聚集。
正在这时一名官吏入内禀告:“雍王,曹王已是入宫了。”
蔡确神色剧变问道:“是自行入宫,还是太后所召?”
官吏呆立道:“不知。”
蔡确负手立了一会,当即对王珪道:“左相,乞屏退左右!”
王珪点点头。
堂吏们退下。
蔡确道:“为何延安郡王尚不在天子身边,但雍王,曹王为何却可出入宫闱?”
王珪俯首不语。
蔡确正色道:“李斯的黄犬之叹,两位忘了吗?”
李斯被赵高污蔑所杀。行刑时,李斯对次子满是悲怆地道:“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意思是李斯对他次子说,我再也没有机会和你一起牵着黄犬,到上蔡的东门外去追猎野兔了。
李斯一生醉心于帝王之术,最后落得这个下场。
小主,
章越心道,好个蔡确,你在阴阳我和王珪么?
蔡确道:“李斯之败乃与赵高合谋立胡亥所至,当然李斯若有主张,大政怎能落到赵高手中。而今日我们若无主张,宫闱一张黄纸出,天下官员皆骂我等。”
蔡确这话说得确实有道理。
章越想起当年与司马光一起,对方也曾用这话劝韩琦等宰相。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
没错,不作为才是不对,似王珪这样待机的举动,绝不可取。
什么叫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在这个环节没有施加影响力,不是成了一句屁话了吗?
韩琦为什么值得大书特书!
因为他在英宗,神宗的继位上,都发挥了中流砥柱一般的作用。若碰到李斯那般的宰相……秦帝国的崩坏,李斯之罪更甚于赵高。你竟还有脸作黄犬之叹。
章越道:“如今不知官家病得如何,若官家只是一时之疾,你等举动太大,则我等便有谋得更立之罪。”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官家病情,谁也不知道官家病得如何,如果小病,他们动作太大,那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蔡确急道:“若官家有重疾,生沙丘之祸如何?”
王珪闻言仍是如复读机的一句道:“一切由内廷主张,无关我们外廷之事。”
蔡确看破王珪的心思,冷笑道:“宫中想要有所主张的,怕是不止皇太后一人!”
章越,王珪听了蔡确之言讶然,莫非对方得到了什么进一步消息。
章越心道,蔡确所言那个人是谁?除了高太后,是朱妃还是向皇后?或者张茂则,石得一几个权宦。
章越忽然想到向皇后。
这个女人史书上颇称贤,其实颇有野心。否则为何在历史上在哲宗病逝后,宰相章惇提出两个皇位候选人时,对方非要坚持后来的宋徽宗呢?
万一官家真的一病不起,怎办?
王珪道:“今日太迟了,一切明日再说。”
到关键时刻,王珪一如既往地能拖就拖。
章越和蔡确都是习惯了。
章越看着蔡确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心底冷笑,蔡确心底在想什么,自己当然明白。
蔡确担心自己学李斯,与宫中某位权位人物在储君之位达成某种协议,用某种形式的让步来换取自己继续执政。
当然不是没有可能,高太后,向皇后都在某种程度上,对自己展示了某种笼络。
同时自己与张茂则,石得一的关系也很好。
这几年自己居相位,天下宴然,不久内平新旧两党争执,外御契丹破党项,一雪祖宗百年之耻,就算继续执政下去也是身负天下之望。
章越不是没想到这一点。
若天子有事,自己是不是可以继续执政下去?
他想到擢领宫中宿卫的殿前副都指挥使是燕达,对方是种谔部将,众所周知自己与种谔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