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点点头,随后发动了车子。
程澈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心里百感交集。她觉得这趟比她预想的顺利一些,叶燃虽然表面强硬,但是似乎一直在暗暗让步。
有好多次她都感觉得到,叶燃对她不忍,她心里清楚自己正是藉由这种不忍一步步向他逼近,最终达成了目的。或许叶燃也想回向家看看呢,她隐隐这般觉得。
程澈离开后,叶燃穿过理发店走进后屋的灵堂。
供桌上是一排排烧尽的蜡烛,香炉里是经年累月攒积的香灰,牌位上写着:“慈母向若云之灵位”。
叶燃难得地流露出温暖柔和的神情,他拿出向廷东的照片,和纸钱一起烧进了火盆。
“母亲,向廷东他现在长这个样子。你叮嘱过我,但是……我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事。”
他顿了顿,仿佛真的透过那块小小的木牌,看到了最后时刻躺在床上的母亲。她脸色苍白,连头发里都多了花灰的颜色。她将叶燃叫到面前,只要他保证此生绝不回向家。
叶燃喃喃道:“无比重要的事,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向廷东的照片渐渐燃烧殆尽。
李伯踏进了灵堂。
“你母亲看到你如今的样子,一定会很欣慰。”
“可是我马上就要违背她的心愿,回到向家了。”
“她会明白的,你要做的事,该做的事,和她的心愿她的理想是一致的。”
叶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三炷香插进香炉。
“你母亲当年离开向家,心里也不是没有不甘,如果你回去能完成她当年没有完成的事,帮她解开这么多年的心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叶燃抬头冲李伯笑笑。
“李伯既然来了,是不是什么提点我的?”叶燃说着叹了口气,“我离开棠城太久了,什么都不熟悉。”
“没错,现在到处军阀割据,各州政府实际上都受军阀控制。除了大家知道的南州王梁度和新州、尹州三个军阀结成的军阀集团,北边靖州陈同礼最近又遇到麻烦了。”
“陈同礼的麻烦一直都是南边这三个利益相连滴水不漏的,新麻烦是什么?”
“赵天河,人称赵司令,他从中原起事,三个月就打下中原二州,直插北边陈同礼腹地。”
叶燃在烟火中微微眯了眯眼。
“这么快?倒真是少有,应该有些来头?”
李伯点点头。
“他是前朝王爷养的私兵,前几年王爷死了,放出府后就参了军,上了战场就是血里的杀神。原本是在陈同礼部下的,在他手底下干了好些年,深得陈同礼重用。”
“等等,陈同礼手下?我倒是听说过陈同礼手下有个赵司令,待百姓不错,连带着陈同礼在民间都有些人望。”
“就是他。不仅如此,我们还查到他有个了不得的姐夫——棠城首富周启南。他姐姐赵玉斯十七岁嫁给周启南当九姨太,生了个浑不吝的小子,一直不受周启南待见。”
“这么说来,这个赵司令还真有意思,他突然起事,必有原因。”
理发店门口的铃铛响了,叶燃抬起头又看了看母亲的灵位。
“李伯,这些就交给你了,阿全和阿强到了,我去看看他们。”
李伯点点头,叶燃推门出去了。
阿全和阿强已经自觉地围在炭火炉边煮起了火锅,见叶燃过来,阿全笑嘻嘻地迎了上去:“燃哥,我看你汤底都烧上了,就赶紧把菜烫进去,一会儿就能吃了!”
叶燃把两个信封分别交给二人,他们打开信封发现里面全是钱。
阿强:“燃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全一脸委屈,听见阿强先开了口,他也疑惑地看着叶燃。
“你们两兄弟这些年跟着我吃了不少苦,拿着这些钱做点小生意,好好过日子,别再打打杀杀了。”
阿全明白了过来:“燃哥,你真的决定了要离开吗?”
叶燃点头。
“我要让叶燃彻底在这里消失。”
临出发的时间,程澈来接叶燃同行。
一到理发店门口就看见店里堆满了麻袋,叶燃拎着桶汽油往麻袋上浇淋。汽油耗尽,叶燃不舍地环视着这个充满他的回忆的店面。
他在心里对母亲道歉,为他不得不做的事。
而后叶燃掏出打火机,决绝地扔向麻袋,火舌立时窜起,浓烟滚滚。叶燃转身出了店面,撞上程澈震惊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浓烟开始往店门口涌来,叶燃不由分说一把拽住程澈将她拉到外面空地。
“别多问了,走。”
“为什么要放火?”
程澈不解地盯着叶燃,叶燃脸庞的轮廓在火光照映中显得格外清峻。
“做事就得做彻底。”
程澈还要说什么,店里的火势迅速扩大,燃烧声已轰然,叶燃拎起程澈的行李,护着她离开了火场。
他们走后不久,打着绷带拄着拐杖的老狗便带着两个手下气势汹汹地赶来了,不料眼前只剩下燃烧的理发店。
“这是怎么了!叶燃那个狗崽子呢!”
阿全和阿强接二连三地提着水桶往火场里泼,卖力地救着火。两个人急得已经带了哭腔,阿强看了眼老狗,立马撕心裂肺地喊:“燃哥!燃哥还在里面!”
阿全抬起胳膊狠狠抹了一把眼泪,一脸决绝:“我去救燃哥出来!”
说罢就要往火场里冲,冲天火光中,李伯一把薅住了冲刺状态的阿全把他拉了回来。
“阿燃招惹了外乡帮会,被人一枪打中心脏……为了毁尸灭迹,那些人丧心病狂到把整个店都给烧了……”
阿强立刻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难道!就是前些天来找燃哥麻烦的那帮人?怪不得我听到了一阵枪响!都是我蠢!我傻!我要是当时知道不对劲……”
阿强说着就呜呜大哭起来,阿全也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老狗看着大火,气得咬牙切齿。
“好你个叶燃,就这么死了,算是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