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萧景宸单膝落地,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我的脸颊,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阿瑶,你莫要胡思乱想,不会的。”他怜惜地想要抹去我脸上的泪水,可我眼中的泪水根本控制不住,犹如断线的珍珠,沾湿他的掌心,又从他指缝间溢出;只得颤抖着将我的脸颊抹得越来越湿,“你信我,再信我一次,好吗?”
他信誓旦旦,眼眶通红,深邃的眼眸中尽是疼痛与不忍。
我反握住他的手,字字哽咽,“景宸,我不是不信你,我从未不信你。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我大抵是该死的。”话音徐徐落下,我泣不成声,深深望着他的眼睛,那里清晰地倒映着我疲惫憔悴的身影,“梦里,我也是,要死的。早该死在蓝凤秋的手里。我执意和离,宁可服毒断亲也要离开盛家,是因为我怕极了她。我以为我离开盛家,就能活下去。可何正武走了,他们从未放过我,我以前侥幸,自己总能大难不死。
如今我好像明白了,这是天意。无论我逃到哪里,无论我做什么,总会有一把刀悬在头顶。你今日哪怕能为我脱罪,将来呢?枭记已如瓮中鳖,太子不会让你得到这样的支持,你难道要一直为我掣肘?若真是这样,皇帝终有一日也会因此忌惮你。那岂不是功亏于溃?
壁虎断尾,壮士断腕,你要做萧景宸,此时便该狠下心来用我去救盛青山。亡羊补牢,让他活着。你们合力,才能有一线生机。”
我打开放在茶几上的小匣,里头放着枭记的印信。果断将它推到他面前,“太子虽掌控了枭记,但他只是带走了吕伯渊。缺少关键的一环,始终无法将案件坐实,叫人信服。我相信吕伯渊,宁可死也不会供出我。你凭此印,去圣上面前,将我绳之以法。此功在你,不日便可松解枭记,恢复粮草。将士们深入腹地,正是危机四伏,决不能断了供给。那是千万人的性命,他们何其无辜。”
话及此,我止住泪水,语气决绝:“案权在你,切不可为我徇私枉法,定要依法严惩。我不会怪你,但求和他一起死。将我们葬在一处。”
“你莫再说了,你知道,我不会去。”他终于克制不住,猛地将我扯近,一把揽住我的腰肢,紧紧箍在怀中,而后将脸深深埋在我身前,“阿瑶,你错了,这次你真的错了,我是为你,才要活着。我答应你的,才努力去做。我从未想过要做萧景宸,我宁愿自己是你的何正武,或是任何人。错过你,已让我悔不当初。我怎么可能拿你去邀功、去救盛青山,便是这天下要亡,我也不会拿你去换。你若有个万一,我绝不会独活。
那晚,我什么都听到了。你与青山,有过相同的梦境。你们或许是,重生之人。倘若有前世今生,那或许也会有来生。若不是答应了你,我恨不得马上去来生寻你。我怎会让你和别人走,不会的,要走也是我和你走。你误会我了,我根本不想当这皇子,更不想做什么齐王,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我今生最幸福的时光。没有你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你若不信,我现在便可以死在你面前。”语毕,他果真从靴中拔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在烛光下泛着凌冽的寒光,“你要我去做这样的事,不如现在杀了我,让我先去寻你。”
我心头一紧,连忙握住他的手,气道:“你疯了?你便只顾着你自己,可曾想过云洲和雨眠,难道要让他们一夜之间失了父母?”
“我只要你!”他丝毫不为所动,眼神决绝,“我不可能让你死,你若要我去做这样的事,不如现在杀了我。”
我凝视着他,久久无法言语。
直到彼此间呼吸可闻——
他唇瓣微凉,带着一丝疯狂,扣住我的脖颈,瞬间攥住我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我回过神来,用力将他推开,他意犹未尽,但眼神已渐渐恢复了理智。
“对不起。”他眸光闪烁,蓦然错开视线,缓缓站起身来,“但是,阿瑶,你要我做的事,我做不到。只这一件,我真的做不到。你若要我的性命,随时都可以给你。你让我伤害你,不可能,即便是你自己,我也不会答应。
你不用再想其他的主意。我了解青山,他若知道你这样为他换取粮草,哪怕战胜,也会死在那片土地上,毫不犹豫地去找你。他可以为你的心愿赴死,怎会忍心让你为他蒙冤。那比杀了他更痛。”
“……”我望着他,明明是我想要的答案,心中却无比地愧疚,艰难地开口,“可我们,已没有更好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