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上身穿了一件灰色的薄款羽绒服,内里穿着一件褪色的衬衣,衬衣上还套了一件略显土气的红色针织毛线鸡心领背心。
这件背心按照张秦川的设定,过几天拍前面那些镜头的时候,会给个交代,这是男主已故的媳妇,亲手给他织的,这些年每到冬天,他就会穿上这件鸡心领毛线背心。
用他身上这种土不土、洋不洋的装扮,来告诉观众,朝鲜族即使在韩国,也不能完全融入韩国人的社会里。
从穿着上,一眼就能看出来双方的差别。
这算是比较脸谱化、标签化的一种处理形式
拉开三叔羽绒服的拉链,张秦川抓着衣摆用力忽闪了几下,把衣服里本就不多的热量全部扇走。
“三叔,这个镜头主要是给你的面部特写,咱们这部电影到时候在电视上播,观众看这种镜头,冲击感会很强,这样的机会,你不想好好露露脸?”
“都给我脸部特写了,我还咋露脸?这还不够露脸?”
三叔用力把衣摆从张秦川手里扯出来,看着有剧组员工把窗户打开了,寒风猛地灌进片场,三叔狠狠打了个冷颤。
“演技啊!表情啊,同样是面部特写,有的人能演的让人感同身受,哪怕是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你的感情,有的人就像废物一样,只会干瞪眼,跟没演一样,三叔拿出点实力!我要感情层次,层次懂吗?层层推进!”
“一边去,陈导的话你学会了是吧?还感情层次。”
张秦川和三叔探讨了几句,又看看片场现在这间小屋子。
想起以后再过几十年,娱乐圈开始猛吹演技,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随便演个什么片段,都能拿出来大吹特吹。
什么演技炸裂、什么北电教科书,哪怕是张秦川这种外行,听多了这种词汇,再看看那些宣传的小视频,都有点恶心想吐。
但凡拍过戏的人,只要在现场看看就懂了,就不说什么偏门的戏,就像这种室内的独角戏,周围剧组的人员都在,一群人盯着看一个演员表演。
这样的场合下,除了老戏骨,一般人真演不出来够得上用演技炸裂这样词汇来称赞的戏
张嘉一脱下鞋子,看了眼衣柜里地上放的两大托盘冰块,又看看旁边的张秦川。
“这就是你的方法派?你让我站上去?”
张秦川点点头,右手对着衣柜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三叔,这个镜头有点长,等会儿我喊开始之后,你能演多久演多久,在这个过程中,不管你难不难受,你眼神看的方向不能变,也不能出声,其他的都无所谓,受不了了你再喊。”
“小事!准备吧。”
瞅了眼混在员工里等着看笑话的刘义军,三叔相当潇洒的一挥手,伴随着一阵咔嚓声,居然一个小跳,跳进了托盘里
十二月份的韩国,早已入冬了,虽然外面还没降雪,但剧组所在地离渔村小码头极近,再加上现在室内的窗户还开着,冷风呜呜的往屋里灌。
站在冰块上,虽然脚上穿着袜子,但三叔还是体验了一把冻得一哆嗦的感觉,除了冷站在冰块上,脚底板一受寒尿意来的也快,看了眼满脸期待的张秦川,张嘉一朝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示意他准备好,可以开拍了
随着一声“艾克伸”。
屋里除了呼吸声,全场的焦点都聚焦在那个小小的衣柜内。
这种场景,看起来很搞笑,此时的三叔半边身子隐藏在衣柜里,只能从衣柜的门缝里,微微看到他半张脸,就好像
他偷人家老婆,被娘家人上门捉奸在床,然后被堵在衣柜里一样,所有人都在等他出来
短短几十秒,随着最上面的那层冰块接触脚底板缓缓融化,张嘉一脚下响起了劈了啪啦的碎冰声,他没说话,但表情已经不复最初的轻松。
脸上的肌肉因为从脚底板直通脑门的冷意而渐渐颤抖。
每块皮肤都在抖动。
嘴皮子也不可抑制的开始哆嗦。
张嘉一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摄像机一侧,就好像他看到了什么让他不能接受的事物一样,因为心理冲击巨大而脸上微表情不断。
只要不拍他下半身,观众谁会想到这段戏是他踩在冰上因为冷的哆嗦而拍出来的。
等做后期的时候,插入室内另一个视角的画面,此时张嘉一的表情就好理解了。
毕竟但凡是个父亲,亲眼看到杀人凶手在距离他近在咫尺的地方,看着视频里自己女儿被杀的画面,还能悠哉悠哉的吃东西,都会被气得颤抖、表情变形。
这就是男主即将变形的前兆
“咔。”
达到了满意的效果,张秦川果断叫停,随着他的声音,早已准备好的工作人,冲进衣柜,准备把张嘉一扶出来。
“不用扶我,不用扶我!”
三叔虽然嘴皮子都有些泛白了,但脸上的表情还是“风轻云淡”的。
朝旁边围观的刘义军看了一眼,三叔下巴一抬。
“哼,就这点小事,方法派不过如此,咋样?赶紧拍下一条吧?我现在状态好,不用休息。”
摸出兜里的小塑料袋,张秦川拍了拍三叔的肩膀。
“三叔,真不休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