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目光透过窗棂，望向窗外那几株在寒风中摇曳的老梅，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嘲和无奈，

“念兮，你可别忘了，上古时期,我们天宵道庭的‘道’，可是魔道的‘道’啊。”

顾念兮闻言,眉梢微微一挑,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她身子微微前倾,凑近苏泠,故意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道,

“确实，论魔怔，你们道庭当年可是比我们天剑宗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走近苏泠，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搭在苏泠的肩膀上，微微俯身，在苏泠耳边吐气如兰，

“不过，我看现在也没差多少嘛。”

苏泠被顾念兮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微微一怔，她微微侧过头，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念兮，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她叹了口气，

“不过，你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

“用无偿的粮食编织的罗网，用进步掩盖清洗的本质，用自由包装绝对的支配。”

“这种统治，的确比传统魔道的血腥恐怖更可怕，”

“那些明目张胆的杀戮、血祭，至少还能让人看清他们的真面目，还能激起人们的反抗之心。”

“当压迫者戴上救世主的面具，并且实际上就是救世主，反抗者将失去道德立足点，受害者甚至会主动维护加害体系。”

“甚至，更为可怕，因为，当一切都被套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切异议，都会被冠以自私、狭隘、甚至反文明、反道庭的名号，从一开始，就将人推到道德的洼地，这才是，真正的······”

“杀人诛心啊！”

顾念兮直起身子，双手抱胸，轻轻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说道，

“对啊，这就是我们天剑宗，要向你们天宵道庭学习之处啊。”

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赏，

“将粮食无私给予，实则将民众的生存依赖转化为道德债务，这种手段，实在是高明。”

“当民众质疑政策时，便可被斥为‘忘恩负义’，说什么‘我赐予你们温饱，你们竟质疑我的选择？’，轻而易举地便能形成情感勒索式的统治。”

“其存在本身即是对文明的终极拷问。”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泠，

“若一个地狱被装饰成天堂的模样，并真正提供了天堂的物质享受，那么揭露其本质究竟是一种救赎，还是残酷的剥夺？”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若是我处于那些凡人的位置，能够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吃穿不愁，病有所医，寿终正寝。”

“那么，就算知道自己身处一个被精心编织的牢笼之中，我或许……也不会选择去反抗吧。”

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毕竟，对于凡人来说，活着，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当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天堂’般的生活，习惯了这种被‘恩赐’的‘幸福’,你却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谎言，都是一场骗局，他们真的会感谢你吗？”

“亦或者，他们会把你视作疯子，视作破坏他们‘幸福生活’的恶魔？”

“到时候，你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他们的拯救，还是对他们的毁灭？”

顾念兮凝视着苏泠，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苏泠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和苦涩，

“念兮，我也不知道答案，我只知道，这诸天万界，这芸芸众生，都不过是那些大人物手中的棋子罢了。”

“毕竟，我只是一颗棋子，而不是下棋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