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其实一直都有种错觉。
通常自己过得不好,都会将其归纳于某种“外因”。
比如,“如果我有钱……我就会……”这类的话题。
但事实上,何远现在也不穷了。
不算那些乱七八糟,不知根底的财产,就说他的房子,和银行卡上的流动资金,何远都不能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穷人了。
但,很多时候,何远的行为,跟一个穷人其实没什么两样。
就好像这一次上门见人一样,何远挑了好几下,才选了一箱牛奶,和一箱水果。
合起来不到两百块钱的东西,怎么看,都跟他现在千万的身家,一点都不匹配。
有钱却不会花的人,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一个穷人。
何远提着东西,收拾了一下心情,站在门口。
这是一个老式小区,看样子,至少也建了差不多二十来年了。
小区看着挺老旧,外面的墙皮都脱了一层,房子也没电梯,一梯三户,线路老化,外面拉的那些网线,一条接一条的,纠缠在一起,看着挺乱的。
不过这是成都二环内的房子,还在交大旁,算学区房,也算是地铁房,出门几百米的距离就是双线地铁,不过也没什么卵用,成都的房价不高,“老破小”没什么价值,就这么一套房子,均价也不过一万出头,一万五都没到,比不上北上广。
同样的区域,同样的房子,北京的价格,是成都的六倍,就连同样是二线城市的杭州,也是成都的四倍以上,而在成都,这样一套房子,卖了也不够一套新房的首付,而成都去年统计的常驻人口,数量还在杭州之上。
这说明什么?
说明沿海地区,光靠拆迁,就制造出了一批千万富翁。
而成都目前市值上千万的企业数量,估计还比不上杭州一个市的拆迁户来得多。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何远站在门口,脑子里闪过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迟迟没有下手敲门。
人在紧张的时候,脑子里就会闪过各种相关的,不相关的东西,而何远在长久以来的锻炼下,成功变成了后者。
其实也不怪他要分散注意力,实在是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第一次,没经验。
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好半天,何远深吸一口气,敲下了门。
咚咚咚。
“谁啊。”房间里传来声音。
“是我,何远。”何远低沉着声音应道。
屋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破旧的防盗门被人打开。
一个年约看起来挺年轻的女性,从里面探出头来。
看到何远之后,她停了一下,眼睛在何远身上一阵扫视,片刻后,她露出笑容:“是小远啊,快进来吧。”
何远被女子邀请进门,他一阵手足无措,片刻之后才把手里的东西往上一提,道:“我刚才路过楼下的时候,也没看到有什么东西,随便买了一点……对了,这些东西放哪里?”
他本来想把东西直接给对方的,但东西有点沉,他正在犹豫,就听女子道:“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给我吧,你赶紧儿进去。”
女子从何远手上接过东西,侧过身子,让何远进屋。
将东西送出去后,何远心里松了口气,问了一句:“不用换鞋吗。”
“不用,都是水泥地,直接进来吧。”女子一边将东西拿到电视机柜旁放下,一边随口说道。
何远看着地上,光滑的可以倒印人影的水泥地面,纠结了下,还是踏入进去。进屋后,他在客厅里扫了一眼,看到一个单人沙发,走过去坐下。
房间里的装饰很久,基本上都是破桌子破椅子,十多年前的装修。看着眼前这些物件,何远恍恍惚惚,陌生当中又带着一丝熟悉,宛如一杯浊酒下肚,万千滋味涌上心头。
“来,喝茶。”
在何远出神的时候,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何远抬头,就见女子端着一杯泡好的茶水,弯腰递到他眼前。
“啊……啊,好。”何远连忙起身,起到一半,接过茶水,然后又坐了回去。因为动作太突然,何远腰有点酸,感觉刚才好像抽到筋了。
女子递完茶水之后,就在一旁坐下,她穿着一身居家服,面容清秀,又带着一丝成熟的风韵。
两人就那么坐着,也不说话,何远端着茶杯,心里七上八下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不想,就在那里发呆。
好半天,他才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对了,那个……”
他想称呼面前的女子,又忘了该怎么称呼,期期艾艾半天,没有崩出半个字来。
女子笑了笑,道:“这么久没见,忘了该叫我什么了吧。”
何远有些窘迫,借着何远的姿势,才能掩盖脸上的尴尬。
没错,他确实忘了该叫对方什么。
哪怕她是他亲戚。
“燕子,叫我燕子姐就好了。”女子道。
哦,燕子姐,好像是这么个称呼。
何远出了下神,一个没注意,被热茶烫到了嘴皮。
何远也不喝了,将茶杯捧在手里,借着杯壁的温度,温暖着略显冰冷的手掌。
“那啥,我大娘呢。”何远吸了口气,冷静下来,终于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的大娘,何远母亲的姐姐。
一个算起来,已经十多年没见过的亲戚。
燕子姐没有说话。
客厅里只有电视机播放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燕子姐站起身来,走进卧室。
何远看着她的身影,眼神有些不解,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片刻后,燕子姐拿着一叠东西,从房间里走出来。她坐在沙发上,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推到了何远面前。
“这是……”何远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没有动,眼神望向面前的燕子姐。
“这个是你母亲留下的银行存折,股票账户,还有保险柜钥匙。”燕子姐说道。
“我母亲?”何远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
当初何远母亲去世,婆婆拉着外公,强行要和何远分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