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白天的华清之行,令朱自国感到神清气爽,对于儿子提出的这个要求却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对儿子说道:“别整那些没用的,好好念你的书比什么都重要。”
对此,儿子却并不苟同,反驳道:“你当年考上大学难道不是为了理想吗?”
一句话竟让朱自国一时语塞,人,年轻的时候谁没有理想,想当年,他也曾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也曾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而如今自己芳华早已不在,早已没了当年的激情,整天营营苟苟也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儿子跟他年轻的时候何其的相像,是什么让自己的理想不在?是岁月还是社会?朱自国一时竟沉默了下来。
凌晨四点钟,朱自国父子俩穿好衣服出了门。他们叫的网约车已准时停在了楼下,坐上车之后,司机脚下油门一踩,快速换档朝中安门的方向急驶而去。
这是早晨四点零八分的燕京,整座城市还在沉睡之中。平日宽阔平展的大道,此时不见了车,也不见了人,四处静籁无声。晨光熹微之中,那些街道、房屋、立交桥,显得轮廓分明,道路两旁的绿树,枝叶纷披纹丝不动,犹如一幅幅美丽的静物。换了一个时间,城市竟如此妖娆而不同,这让朱自国感到诧异和陌生。
车轮飞转,景物在他的视野里一格一格地清晰起来。
五点钟时他们来到了中安门。离升旗时间还差三分钟的时候,两人赶到了广场,来到了旗杆下。这里已经聚集了成千上百位等待看升国旗的人。此时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光线还处于一种黎明前的一种黑暗,看起来所有的人,他们在这时的打扮穿戴似乎都一样,所有的人,这时都是一样庄重的神情。聚集了几千人的广场,此时鸦雀无声,人们都屏气凝神,等待着那一神圣时刻。
朱自国停住脚步,仰起头,等待着。五点十五分,那个时刻到来了。一轮红日喷薄,登时霞光万丈,普照大地。庄严的《义勇军进行曲》之中,冉冉升起了一面鲜艳的国旗。广场上所有的大人们虔诚地瞩目,孩子们则共同举起右手,行少先队队礼。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那是上个世纪令无数仁人志士们心潮澎湃、血脉贲张的伟大想象。朱自国心中蓦地涌出这些灿烂的句子。这些烂熟于他心中的华章,在21世纪的广场上,又从他的心中喷薄而出,具化成了眼前真实的场景。
李山也混在人群中,一扭头无意中看到了朱自国父子俩,见两人肃穆而立,仰望飘扬的红旗,仰望火红的太阳。此时正抬头久久地仰望,一双眼睛里似乎有一些晶莹的东西在闪动。这令李山觉得十分惊奇,这个老东西竟还有眼泪?
朱自国也不知为什么,在他的眼里,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那个他心中的燕京,为多少外省有志青年所景仰,在他熟悉而又陌生的燕京,升起的太阳每一天都是新的。
下午5点多钟,父子两个坐高铁回到了长安,朱自国的老伴王文静一见两人就不住地埋怨,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好好复习功课,反而跑去旅游,也不知道你们这爷儿俩是怎么想的。
面对女人的唠叨,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嘴,朱自国深谙此道,故而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儿子无奈地笑了笑,父子俩个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便各忙各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