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十二至

“这一句是很细思极恐的一句,如果李冶在写这首诗时真能想到这一点的话,那她应该是中国古代第一个知道地球是圆的。”程行道。

在听到程行的解释后,许多学生都皱起眉头仔细思索了起来。

“当然,但在我看来,显然李冶是不知道这一点的,否则她就真的是穿越者了,之所以这般写,应该跟她身为女冠的身份有关,在道教里有物极必反的说法,因此最远的也未尝不可是最近的。”程行给出了自己关于这一句的解释。

“最深的和最浅的是清溪。清溪不比江河湖海,“浅”是实情,是其所以为溪的特征之一。同时,水流缓慢近于清池的溪流,可以倒映云鸟、星月,形成上下一色,令人莫测浅深,因此也可以说是深的。”

程行继续解析鉴赏了这一句:“如果说前一句讲的是事物的远近相对性道理,这一句所说的就是现象与本质的矛盾统一,属于辩证法的不同范畴。同时这一句在道理上更容易使人联想到世态人情。总之两句对全诗结穴的末句都具有兴的意味。”

“所谓至高至明日月,日月高不可测;遥不可及,这个道理很浅显,诗人作此句,意在引出下句。前三句虽属三个范畴,而它们偏于物理的辩证法,唯有末句专指人情言之,是全诗结穴所在。”

“至亲至疏夫妻,从关系上看,夫妻应是这世界上关系距离最近的,但从另一方面去看,不相爱离心的夫妻,却又是这世界上关系最远的。如果说诗的前两句妙在饶有哲理和兴义,则末句之妙,妙在针砭世情,极具道理。”程行道。

袁行明闻言愣了愣,作为一个老教授,袁行明很不喜欢学生在上他的课时在下面做小动作不认真听讲,可能许多教授老师在大学讲课时,对这些是无所谓的,按部就班就行,但是袁行明不行,他给学生上课,学生必须得认认真真的好好听讲。

本想让这名学生站起来敲打他一下,没想到他把这首诗解析鉴赏的很好。

如果说这首诗的解析鉴赏有十分的话,程行一分都不会扣。

这让袁行明不得不惊讶,有人知道李冶知道这首诗能解析鉴赏出这首诗袁行明不惊讶,因为这是浙大的中文系,他们都是文科考了很高分考进来的。

但能把解析鉴赏做到这般,却不容易。

特别是程行对于第一句至近至远东西的解释,在古文学界,对于这一句很多人都有着自己的看法,有的人就认为李冶是知道世界就是圆了的。

而程行却给出了一个自己的看法,从李冶身为女道,以道家的学术去解读。

袁行明近些年确实很喜欢这首诗,所以也跟很多学生讲过,也让许多学生解析鉴赏过,但今天课堂上的这名学生,无疑是他见过解析鉴赏这首诗最好的一名学生。

“你叫什么名字?”袁行明饶有兴趣的问道。

“袁教授,我叫程行。”程行回道。

袁行明愣了愣,然后笑着问道:“《安城》的作者?”

“是。”程行笑着回道。

此时的袁行明在听到程行的名字后却是不足为奇了。

149分的语文成绩,高考作文满分的成绩,是足以震撼他们这些文学院老教授的。

对于程行的大名,袁行明也是听到过不少次的。

甚至于浙大破格录取程行的时候,他也给出了宝贵的意见。

相信没有一个文学院的教授不想要程行这样的学生。

诗词的解析鉴赏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但袁行明有着自己的坚持,还是不想这么就放过他,他现在年纪大了,来教课的次数不多,在他课上敢做小动作的学生还是很少的。

于是袁行明道:“《草萤有耀终非火》那篇文章我看过,那篇古文写的很不错,里面把兴义和哲理运用的也很好,李冶这首诗写了八至,我就不让你也再写八至出来了,就在李冶的这八至后面再填四至,变成十二至吧。”

教室里的众人闻言也都细细思考了起来。

众人都是文科成绩很好的学生,在袁教授考程行的时候,他们也都在想,如果袁教授考的是自己,这道题给如何去解。

秦念此时也在蹙着眉头去想。

细细想来,却跟教室的许多人一样,发现这道题很难。

李冶的四句八至里,每一句里面都有着对立相反的东西,而且每一句的第一个词和第二个词都得与最后一个词交相辉映,比如远近的东西,深浅的清溪,高明的日月,亲疏的夫妻,除此之外每一句第一个词和第二个词的开头都必须有至,如此才能成为十二至,如果时间充足,给个几天时间,倒还好,现在就要程行作答,就有些难了。

“你先站着听课,等这堂课下课时,再把答案给我吧。”袁行明也有觉得现在就要程行做出来有些难了,反正现在距离下课也就二十多分钟时间了,让他下课再答也行。

袁行明倒还真想知道,给他二十分钟的时间,这位文坛新秀,高考语文成绩史无前例的149分的学生,是否能给他交出一副满意的答卷。

但程行此时却道:“袁教授,我刚刚想出了两句,您要不要现在就听听?”

程行刚刚思考时,还真想出了两句出来。

程行这句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愣。

秦念的美眸立马向着程行望了过去。

袁行明也愣了愣,随即皱了皱眉,他知道程行很有才华,但是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可能现在就回答的上来?

袁行明有些不喜了,他不是很喜欢那种恃才傲物,目中无人的学生。

“你说。”袁行明道。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至实至虚妄语,至善至恶人心。”程行念出了李冶的前八至,又把他刚刚所做的后四至加了进去。

静!

寂静!

落针可闻!

程行这句话说完,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全都带着钦佩的目光向着教室后座的程行望了过去。

程行这又添的四至,写的好好啊,特别是这最后一句,更是绝了。

这是许多学生在听到程行所做最后四至的第一感受。

这至善至恶人心,写的也太好了。

而要说震惊最大的,其实并不是在场的这些学生们,而是讲台上文学院泰斗级别的教授袁行明,因为当程行将他所做的那两句念出来后,他发现程行所做的那两句诗做的极好。

特别是第一句的至实至虚妄语,虽然最后一句至善至恶人心也已经够好了,但袁行明却觉得程行做的最好的就是这一句至实至虚妄语,这一句可以说是程行所做这两句的点睛之笔。

他听完后忍不住用力的拍了拍桌子,道:“好好好,这一句至实至虚妄语做的是真的好,李冶写的这首诗,其实是身为女道士的时候恋上一个佛家的僧人时所写的,而妄语一词,在佛教里,是佛教的五诫之一,也是十恶之一。”

“假话说真的是妄语,真话说假的也是妄语,是故至实至虚妄语,和曹雪芹在《红楼梦》里所写的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带着辩证法和高深的哲理性,李冶的第一句至近至远东西,同样如此,如分不清真真假假,都是妄言。”

“程行所做的第一句里,除了有着辩证法和哲理性外,还蕴含了道家和佛家的哲理。”袁行名道。

程行的这句至实至虚妄语,确实做的很好。

他不只是在续写,同样蕴含了禅意和哲理在里面。

“程行同学应该看过不少佛家和道家的书吧?”袁行明问道。

“经典的道藏和佛经,也属于中国古代文学,由此衍生的经典诗词文章,数不胜数,所以对于这些东西,有些涉猎。”程行笑道。

如果只是续写,这道题难不到他,比如像至轻至重性命这样的句子,程行能想出许多个,但这样的句子跟李季兰的比却少了太多味道。

而李冶的这首诗,好就好在其中存在的辩证性和因为她是女道士而存在的许多道家哲理,程行认为,她所做的第一句是跟道家的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有关,否则,在天圆地方的古代,何以能写出至近至远东西这样的句子?

因此,在想到了她做这首诗的初衷时,程行便想到了至实至虚妄语这一句。

最真的有可能是最假的,最假的也有可能是最真的。

人世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皆是妄语。

佛是虚名,道亦妄立。

程行前世读了许多佛道两家的书后,对这两家也有自己的见解。

那就是佛也好,道也罢,皆是虚妄。

程行以佛对佛,以道对道。

实虚是道,妄语是佛。

重活一世,如无信心,程行自是不敢如此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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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真的很有才就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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