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焕荣离开后不久,闫如玉便推门而入。张永福见了如玉,笑着说道:“如玉,我以为你早走了。”
“叔没给明确回话,我哪能一走了之?”闫如玉说完,便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联椅上。张永福笑道:“你这孩子,咋就一根筋呢?马导演说了,说你长得细皮嫩肉,演配角还行,演主角你气质不够,听叔的话,这次你就别争了。”
“叔,我也不是非要和她争演这个角色,就是看不惯她平时的做派,哼,就因为她舞跳得好,导演和大家都喜欢她,她就天天趾高气扬的,现在还和崇高打得火热,我一看她就来气。”闫如玉噘着嘴说,“反正我看不惯她,早晚要跟她干一仗。”
“如玉啊,你还年轻,做事情不要太张扬了,也不要树敌太多,树敌太多反而会引火烧身的。上次被崇高暴打的那个人是你亲戚吧,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报复人也不选个好时候,要是恁表哥真把张梅给打伤了,那汇报演出怎么办?公社追究责任谁来承担后果,这些你想过吗?”
“反正有你在,俺啥也不怕,你要不帮俺,俺这脸也就不要了。”闫如玉说着瞪大了眼睛,话语中隐含着要挟的意味。张永福知道她这是在跟自己使小性子,但也不能任由她这么矫情,于是马上变了脸色,冷笑道:“如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帮你?我不是一直在帮你吗?关键是你心高气傲,跟人尿不到一个壶里。自古以来能成大事的,首先要沉得住气,不能因小失大,你这争强好胜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不就是一个角色嘛,分什么主角配角?就算给了你主角,演好了又能怎么样呢?你难道想在宣传队干一辈子吗?难道你不想进大队当领导或当民师了?能为自己将来谋一条出路才是正经,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闫如玉没想到自己的几句抱怨话,竟然让大队长动了怒气,心想,现在可不能得罪这尊大神,要是因这点小事跟他闹僵了,以前的所有付出就全白费了。想到这里,她立刻没了底气,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张永福,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嘟囔道:“叔,你别生气,俺知道俺不该说那话,但俺咽不下这口气。”
张永福见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可怜兮兮地认了错,马上变换了语气,和颜悦色地说:“如玉啊,你要给大家留一个好印象嘛,叔以后也好替你说话。安排你进大队或是当民师都可以,但你这么闹下去可不好,别动不动就去大队找我,当着别人的面,也别说我是你的后台之类的,影响多不好啊?马导演跟我关系很好,你是知道的,要是换了别人,人家会往好的方面想吗?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嗯,叔,我明白了,不争了,不管导演怎么安排,我都无条件服从。”闫如玉点头说道。张永福说:“这就好,我没事了,你快回家吧!”
闫如玉听了刚想起身,马焕荣便提着酒和一大包驴肉推门进来。他将酒和驴肉放在办公桌上,笑着说:“大队长,你看,刚出锅的,现在还热乎着呢,哎,如玉,这么晚了,你这是要走吗?”
“嗯,回家。”闫如玉点头笑道。马焕荣连忙摆摆手说:“坐下坐下,天黑了,你一个女孩家单独走夜路不安全,叔也不放心,等大队长喝了酒,你们一起作伴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等他也行,可俺不能喝酒,你们也不能喝多了。”闫如玉笑道。张永福说:“行行行,你不喝也行,你就陪我们说说话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闫如玉也不好再推辞,只好搬了条凳子坐下,其实她看着桌上的热驴肉,也不想走了。这时,老杨头又送来了俩热俩凉四盘菜。闫如玉连忙帮忙把菜摆上桌。马焕荣和张永福这才打开酒瓶,推杯换盏喝了起来。
回家时,张永福已经喝得头昏脑胀,推着自行车摇摇晃晃往前走。马焕荣嘱咐如玉扶着他点。
闺女的事安排妥当后,现成又要考虑儿子的前途问题了。他打算让晓军陪爷爷一起回东北,也好去沾沾现魁的光,可时间长了又担心违反大队规定,被扣上“流窜犯”的罪名。所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去大队开张证明信比较稳妥,于是便早早吃了饭,骑着洋车子去了大队。
谁知他刚一上路,便看见会计梁明正和一女孩肩并肩地往前走,二人还你一下我一下地相互捶打着。现成故意摇了摇车铃。女孩听到清脆的铃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便匆匆离开了。现成紧蹬了几下脚踏板,追上了梁明,停下来笑着问道:“哎,兄弟,刚才跟你一起走的那丫头是谁?咋一听铃声就急匆匆走了,是不是你的相好啊?”
“你想啥呢?那是俺村的二俊,去宣传队排练节目,正好跟我一路走。”梁明笑着回答。现成哪里肯信,又小声问道:“哎,不是相好,走那么快干啥,躲瘟神啊?”
“你呀,咋一见我跟漂亮女孩在一起,就往那方面想呢?”梁明笑着说,“咱虽然年轻,但这老猫吃咸鱼的事儿,可跟咱沾不上边,哎,你这是干啥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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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啥大事,去大队开张证明信。”现成说着递给梁明一支烟。梁明接了烟点上问道:“开啥证明信啊?”
“俺家老头不是从东北回来了嘛,再过几天就要走了,我怕他年纪大了,路上也没个照应,想让晓军去送送他。”现成笑着说道。梁明笑着说:“哎呀,你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还开啥证明信?招呼也不用打,直接去不就行了。”
“老弟啊,你也知道,这二年大队正抓‘流窜犯’,咱是一队之长,不想让人抓住把柄啊!”现成笑道。梁明笑着说:“你真是只老狐狸,做事滴水不漏,可这事儿我办不了,得支书和大队长说了算。”
“瞧你那胆小的样儿,我也没说求你啊,支书在家吗?我想去求求老万。”现成扔掉烟头说。梁明笑着说:“这还真不巧,万支书去县里开会了,昨天刚走,大队长倒是在家,要不,你去找他吧!”
“那好吧,我去见见他。”现成笑着说。梁明也笑着说:“实在不好意思,不瞒哥说,这证明信好开,公章也在我这里,但你必须跟大队长说一声,不是兄弟不帮你,这越级越权的事儿,兄弟我可干不了。”
“没关系,我能理解。”现成说着就要骑车走。梁明赶紧追上去说:“现成哥,你跟大队长关系不一般,求他应该没问题,只要他点头,你让我开几张我就开几张。”
“那是以前,现在可不好说了。”现成摇摇头说。梁明不明白,瞪着两眼问道:“这以前和现在有啥区别呀?”
“啥区别?你给卫国提亲的事儿,总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现成笑着说。梁明恍然大悟,说道:“我咋把这事儿给忘了,不错,提亲的事确实是老张托我给你说的,不过,这成不成也没啥,老张要是计较,那咱们这几年的交情不就完了嘛!”
“你呀,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也替哥想想,我拒绝的可不是一般的事儿,而是让他最没面子的大事。交情,啥是交情?要是论交情,我就得答应这事儿,现在倒好,我成了看不起他的人了,这能不得罪他吗?你说没问题,我看这问题大了去了。”现成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梁明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笑道:“现成哥,要不,你就答应这事儿吧!”
“瞧你说的,这儿女的婚姻大事也不是我一人做主,孩子不乐意,我也没办法,这事以后再说吧,我去求大队长,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吧!”现成说着上了自行车,沿着大路向大队部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