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一章 我修的是顺心意

兰陵风流 君朝西 6146 字 2个月前

李毓祯冷默不语,敛眉垂眼,手指抚着腰间坠的一块小印。

那是萧琰离开长安时托暗卫送给她的离别礼,印上刻了四个字:虚极静笃。

这是《道德经》的“致虚极,守静笃”。

人有了情执,心灵就不复空明、宁静。

萧琰是劝告李毓祯致虚守静,恢复心灵的清明,才能在大道上更加通达,而不会因情心灵生蔽。

萧琰越说越觉得自己心神澄净,这般明白的剖析自己,就好像让她的心经过了洗炼一般,更加明净剔透,原本蒙上一层阴影的琉璃玉莲也重新变得明净光透。

她脸上有着一层莹莹玉光,眸子也更加莹润剔透。

李毓祯只觉得心梗。

恨不得再将她揍一顿。

萧琰见她眼露寒光咳一声,另一只手摆了摆,捂着手帕道:“别揍了,下次吧。先说正事。”她今天来宫里可不是挨揍的,乌古斯的事总得先交待清楚了,至于李毓祯想怎么揍她消气是后面的事。

萧琰觉得,正事要紧。

情情爱爱的,都是小事。

萧琰觉得,李毓祯应该学一学寔楼陛下,多么威武霸气——看看人家后宫红花绿叶的,身从花花过,片叶不沾身。

“你先调息。”李毓祯冷沉的声音道。

萧琰立即闭眼。

两刻钟后,她睁眼。

“伤好了?”李毓祯挑眉。

骨头断了,能这么快好?

萧琰经神湖淬炼后,身体恢复的能力又强了很多,虽然还没有慕容绝那么变态,但这种伤势远没有在乌古斯受伤那么严重,调息两刻钟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差不多了,后面养一下就好了。”她说道。

李毓祯叫进连诚端进漱盂,让萧琰漱了口,拂袖便往外走,“去光天殿说话。”

萧琰这会不想惹她,便应了声“好”,传音向阁主交待了声,便去了光天殿。

连诚看着茶几上搁着的两方被血染红的手帕,心里直抽搐——皇后要是问起殿下与萧郎君相见如何,她是说呢,还是不说呢?嘤嘤嘤,还是问殿下吧,殿下让说就说,殿下让不说就……打死都不说。

连诚拿起手帕心里悲伤成河,为啥是她被留下来收拾?

到了光天殿,李毓祯直接带她去了寝殿。

萧琰原想说去书房,见李毓祯一脸的冷峻寒冰,似乎她说一句不就能立刻动手再揍她,嘴唇动了动,还是默了,话已经说清楚了,去寝殿就寝殿吧……李毓祯还能对她用强不成?

两人脱靴入了殿。

殿内铺了软凉的青席,白袜踩在上面毫无声音,似乎只有两人沉静长缓的呼吸声reads();。经过重重挽起的帐幔,到了宽大的锦榻前。萧琰一眼就看见挂在龙首钩上的那幅字:我要有节操。

她噗的一笑。

“你还真挂呀。”

沉闷的气氛立时消散。

李毓祯斜眼看她,“你若能消气,我挂到紫宸殿也是可以的。”

萧琰嘴角一抽,“还是别了。”眸光一扫,便又看见床榻左侧的书案上一摞摞的黄宣,她的眼力很好,已经看到上面“我要有节操”的墨字透纸,足见书写的人极用笔力。

她叹了口气,说道:“长乐宫的事,我们揭过。”

以后再不提。

李毓祯却冷哼,“我可没悔过。再来一次,还是要你。”

萧琰转头看了她一会,“以后揍你。”

强霸这种事,只能用拳头解决。

“好。”李毓祯眉一挑,“我等你揍我。”

萧琰现在都想跟她撇清要她放下情执了,她如何能让萧琰揭过,她们两人发生的关系,她就不会让她揭过。

她上前两步,极其霸道的从背后抱住萧琰,薄凉如冰的声音道:“我修心剑道时,师尊说:我辈修行,不怕妄念,只怕不起念。修行,本就是执念,若因害怕而不行,根本就走不下去。心在,则无所不能,今日不能,明日未必不能。我修的是顺心意。若因害怕你不爱我而放弃,这不是放下执念,而是畏惧不行;若因害怕你情不深而放弃,这也不是放下执念,仍是畏惧不行。若真有情灭那日,那也是顺心意。而不是现在,因为如果的可能,而弃执。你可明白?”

萧琰怔立不动。

她沉默着,思考着。

良久,她道:“你顺你心,我顺我心。”

各人有各人的道,做出了选择,无论痛或苦,都得自己承受。

李毓祯静静的抱着她,下颌搁在她头发上,感受着自己心中欢喜又痛的心情,欢喜是因能拥着这个人,痛是因为怀中这个人未对自己动情,也不想对自己动情。

但无论欢喜或痛,都是鲜活的感情。

她可以因为将来得不到而受痛,却不可以因为怕得不到而不敢去爱。

她的心中,从来没有不敢,只有去做。

对情,她不是执念蒙蔽心灵而勘不破、看不开、放不下。

是她不愿意勘破、看开、放下。

因为不需要。

人生要过得鲜活,总得有贪嗔痴怨、七情六欲。

她的人生,要过得和她的剑一样,铿锵有力。

所以,她不修寡情道。

她的道,从来都是顺心意。

顺心意而活,顺心意而为,便是得。

得,永远在于她自己,而不是别人。

萧悦之有点说的对,她,最爱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