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格格为了让老奴传话,把这对镯子都赏下来了,老奴不敢瞒着主子爷。”
十四爷笑了,温声说:
“嬷嬷跟了我这么多年,尽心尽力,得这对镯子,也是该当的,既然她这般大手笔,那回头我就去见见吧,她若真想求去,也不是不可以。”
齐嬷嬷忧心忡忡地说:
“她若回了杨家,倒是可以在江南再嫁,就是怕皇上和娘娘……爷为了她这事吃瓜落,实在不值得。”
十四爷点头,抚慰道:“嬷嬷放心,我自有分寸。”
杨玉婷见到十四爷,恭恭敬敬行礼请安后道:
“爷是贵人,事务繁忙,玉婷就不啰嗦了,今日请您来,是想求爷一件大事,玉婷想暴病而亡。”
十四爷眉心突突突地跳,这杨玉婷一向乖巧柔美,今日却如此冷冽刚硬,看来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暴病而亡?你不是要大归回杨家?”
杨玉婷摇头,脸上露出悲怆之色,自嘲地说:
“主子爷,玉婷被送进府里,原非本愿,不过是被当做了棋子而已,如今若回杨家,怕是此生也难自主,还不知会被送给哪个要紧的人做玩物,玉婷宁死也不愿回杨家。”
十四爷眯着眼睛,盯着杨玉婷看了一会。
他天资聪慧,只是自小被宠爱着长大,心思纯净,不爱与人用心机,却并不代表他愚笨。
杨玉婷这么一说,十四立刻懂了。
“你想假死?然后换个身份出府?”
杨玉婷点头:“求爷成全。”
她进府时,杨有光给了两万两银票,这一年多上下打点,花了三千多两,剩下不少。
此外她带进府来的,还有好些金银首饰,古玩字画。
再加上福晋,德妃娘娘和十四爷赏的,杨玉婷手里的资产折算下来得好几万两。
只要十四爷开恩,放她出府,日后不求荣华富贵,图一份安逸自在日子,倒是不难。
总比关在这府里,方寸之地,低头数蚂蚁仰头看天,熬到白发苍苍虚度一生要好。
只可惜,梅影没了。怀胎十月的女儿,也成了别人的孩子。
一想到梅影和女儿,杨玉婷眼里就泛起水光。
都怪她一念之差,害梅影丢了性命,自己也失去了女儿。
十四爷没多想,便答应了她。
杨格格这女人留在身边,始终是个祸患,他连宁雨兰和瑚图格格都恨不能送出府呢!
何况她自己提出来死遁,可以说帮十四爷绝了一切后患,何乐而不为。
“你打算去哪呢?天下之大,一个女人想要独自支撑门户,不容易。”
杨玉婷想改名换姓去川南。
“那边远离湖州与京城,不会有人认出我来,玉婷想改姓唐,假称夫君是京城商人,去世后独身一人归乡,哪知道夫家人因天灾,逃荒远走他乡,投亲无着,只能在川南小城落脚。”
倒是想得周全,身份,家世,落脚地,都打算好了。
“你一个孤身女子,远走他乡,不怕被人害了去?”
杨玉婷脸上有些犹豫和畏惧,片刻之后,便毅然道:
“我从小饱读诗书,诗文里总说山河绮丽,天地广阔,从前只想着嫁人,妻因夫贵,得个……得一个诰命身,如今这条路走绝了,倒不如去看看天下。”
十四爷点头,说起来他与杨玉婷没有私人恩怨,好歹也做过自己的妾室,又生了个女儿,心里对她没有爱,也有一份责任感。
“这样吧,身份户籍爷都给你安排好,再给你买一个贴身的丫鬟,一户能管事的人家,去了川南,置个宅子,也有人能帮你看守门户。”
十四爷把这事交给了刘喜去办,自己就没怎么管了。
那还是二月份的事情,如今已经四月底,杨玉婷在去川南的路上呢。
“啊……这,她就这么死遁了,那王杨两家能善罢甘休?”
惜宁一时反应不过来。
十四笑一声,翻个身把惜宁抱起来,让她俯卧在自己怀里。
“她去庄子上养病,自己放了一把火自焚,这说起来,是大罪,先是谋害皇家子嗣,又纵火自焚,要闹到皇上那里,王杨两家都免不了吃瓜落,他们哪里敢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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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十四办得挺满意的。
杨玉婷走了,他也就顺理成章地与王杨两家疏远了关系。
这一年多,十四暗中查了些事情,深觉惜宁说得很有道理。
与其上蹿下跳,不如韬光养晦,静观其变,夺嫡的路且长着呢。
最要紧地是在皇上跟前露脸,留个好印象。
十四在兵部行走也有一年多了,如今着急找个机会出去办点实事,谋个实职才是正经。
杨玉婷提出死遁,他稍加衡量利弊,便爽快地答应了,还让刘喜找人护送她远遁川南。
惜宁有些心惧,纵火自焚……那就是连尸首都辨认不了了,这杨玉婷,倒是真狠绝。
皇子府上格格纵火自焚,既是丑闻也是罪责,十四爷秘密发丧,没有惊动任何人,王杨两家还感激不尽。
所以惜宁一点消息都没听到,也就不足为奇。
“杨有光还巴巴地送了一万两银票来赔罪,生怕爷追究此事,不过爷把那银票都给杨玉婷了。”
十四爷懒洋洋地捏着惜宁的耳垂,毫不在意地说。
突然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低头看了看惜宁,心虚地说:
“阿宁,那银票原本就是杨家送来的,我想着杨玉婷命也挺惨的,被他阿玛当个物件儿般,先是想巴结上八哥,后来又送到我府上。
她说若回家去,杨有光大概还会把她送人,很可能就成了禁脔,到最后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爷想着一个女人隐姓埋名,独自飘零,太不容易了,才把银票都给了她,你不会生气吧?”
惜宁摇摇头,她怎么会生气呢?
听十四爷说了始末,惜宁倒是对杨玉婷有了几分敬佩,甚至知己之感。
这个时代,能抛弃官家小姐与皇室女眷的身份,隐姓埋名做商人亡妇,想来这杨玉婷心中也自有乾坤,不是俗人。
只可惜她们因立场不同而天生敌对,不然倒是可以做个知交。
“她倒是峰回路转,真正地自由平等了。”惜宁喃喃自语道。
十四爷搂着惜宁的腰直摇晃,哀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