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医生只是摘下口罩，沉默地摇头。

“顾慎”手垂下，像是瞬间失了魂，眼睛都忘记了眨，不可置信地盯着床上那具瘦弱到没有任何起伏的身体。

他脚步虚浮地挪过去，看着面容发白发青的人，喃喃道：“我就在你身边，你却连死，都不愿意看一眼吗？”

熟悉的话冲入顾慎大脑，他从未说过，但这一刻，就好像自己的嘴巴跟着张合，好像这些声音，是从他嘴里说出去的。

那道虚幻的身影再次出现，从半空中飘到“顾慎”身旁，抬起手，似乎想为他抹去眼角的泪水。

但顾慎知道，“他”没哭，“他”只是心死了。

之后场景再度轮换，顾慎还没从“沈可欣”的死缓过来，就看到了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带血的刀。

不过这一次，所有场景都已经被填充完成。

地上趴着血流了一地的沐宸，还有正被“顾慎”掐着脖子，一刀一刀刺入身体的沈妙言。

顾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原来，我杀的是他们……确实，该死。”

“顾慎，顾慎停下！”

“顾慎，你怎么了？去医院啊！”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慎下意识回头，他以为沈可欣来接自己了。

就像之前那样，把他从这样痛苦的深渊给拖回去。

只是抬头，看见焦急在“顾慎”旁边打转的虚影，他才发现，不是沈可欣，但也是“她”。

女生焦躁不安，来回跑动。

每次伸手，都只能从“顾慎”身上穿过去。

“顾慎”在吐血，身体一点点滑下去，眼睛环视着房间，最后又落在那个十几岁，双目懵懂的男生身上。

“可可……”

顾慎猛地看过去。

这是，他和沈可欣的孩子，是他们的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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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慎”死了，眼睛不愿闭上，久久地盯着被唯一剩下的男生身上。

很快，那双带着三角痕迹的皮鞋出现。

孙昀抱走了孩子，处理了残局。

“顾慎”和“沈可欣”死在同一天。

“沈可欣”和沈家人葬在一起，而他，骨头磨成灰，洒向五湖四海。

“他”本就无家可归，无处可依，死后魂归大地，谁也不沾染。

“顾慎”不知道，但顾慎知道。

沈可欣的虚影一直守着他，托着他失去温度的身体，随着他一起在三川四海游荡。

顾慎睁开眼，发根湿透了。

他抬手顺着往上摸索，发现是自己的眼泪。

明明没有想哭，可好难过。

“顾慎”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也得到过片刻“沈可欣”的偏爱。

“顾总，您总算醒了！”

医生进来看到他睁眼，惊喜得不行。

“吓死我了，催眠的中途你突然心悸，已经昏睡一整天了……”

医生的话远去，渐渐变得模糊。

顾慎起身，穿鞋子。

医生拦住他：“顾总，你最好还是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排查身体异常的源头。”

“不用。”

顾慎冷漠拒绝：“我知道问题出在哪。”

他只是太难受了，无法承受那个时空，他们的结局而已。

不过他现在已经醒了，分得清现实和梦境。

准确来说，他只相信眼前的现实。

只相信有沈可欣，有顾盼的现实世界。

医生拦不住，只能看着他离开。

确实一整天已经过去了。

外面夜幕垂下，像是被强行拉灯。

顾慎抬头，天空那么高，却又那么低，一整片压下来，让他透不过气。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他拦了一辆车先回家。

临江公馆透亮，从外面就能看到客厅那道熟悉的，健康的身影在来回打转。

可能是焦急他为什么这么晚还没回家，也不接电话。

不该让她担心的。

顾慎刚走到门口，沈可欣就从里面拉开门，猛地扑了过去。

顾慎被撞得踉跄着后退，手却紧紧抱住沈可欣，埋头在她脖颈，感受着温热的体温。

“抱歉，回来晚了。”

沈可欣双臂从没这么用力过，像是要把人揉进自己身体里。

她说不出来的慌张，在几次三番没有打通顾慎电话的时候，心悸感几乎让她呼吸不过来。

担心他出事，甚至有种他会就此消失的错觉。

“你去哪儿了，电话不接，公司也没人！”

沈可欣泄愤般喊了两句，又在顾慎脖子上咬着。

恨不得撕下来他一块肉。

这人实在可恨。

自己在家里面担心得要死，他就跟无事人一样，说回来就回来！

“对不起，出去谈事情没注意时间，也没注意到手机没电了。”

“不信你检查。”

顾慎掏出手机塞给沈可欣，后者按了两下，才吸了吸鼻子。

“以后不许这样了。”

沈可欣黑着脸，顾慎心不在焉，看她对自己的关切，忽然有点不确定了。

她性情大变，是不是也做了这种梦。

对他这么好，到底是真的想要跟他在一起，还是因为“他”？

顾慎抿了抿嘴唇，手抚上沈可欣的脸庞。

“你……”

“还在门口做什么，过来先吃饭，时间也不早了。”

沈知节的声音传来，顾慎才猛地回过头。

看到男人随性又微怒的表情，有点恍惚。

沈知节不是死了吗？怎么会……

不对，不一样，不是同一个沈知节。

顾慎在大腿根掐了把，疼痛让他知道，这个才是真实的世界。

“走吧，先吃饭。”

顾慎手放在沈可欣腰上，不舍得挪开。

离了熟悉的温度，他会忍不住怀疑，眼前的一个，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