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我当初,我觉得

奚午蔓模仿老师的样子握笔,模仿她手腕挥动的弧度,而当第一个尽显熟练的线条落下,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立马逼迫自己的肌肉忘记过去。

过去很难被忘记,她只能强行笨拙,仿佛手中的不是笔,而是烫得要死的山芋。

老师摇摇脑袋,指了她画下的第一条线,说:“像这样,这样就很好。你很有绘画天赋。”

老师端了个小凳子坐到奚午蔓身旁。奚午蔓想到在公园发现目标客户的销售,他们会与客户拉近距离,伪装出亲切,就像老师这样。

“你是任教授介绍过来的吗?”老师的脑袋凑近奚午蔓,问,“还是别人介绍过来找任教授的?”

“我找任教授。”奚午蔓认为没有撒谎的必要,也没必要完全说实话。

“任教授很忙,一般是我们几个老师在这里。”

“我上次来,你们不在。”

“上次?那一定是我们带学生出去写生了。”

奚午蔓扯出一贯的礼貌微笑,静静看着老师。她知道,她的沉默会怂恿老师滔滔不绝。

当销售以为客户有可能购买他们推销的商品,就会口若悬河,打感情牌,讲真假参半的故事,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只为某天遇到某一个客户,眼中会闪烁出晶莹的泪花,重重地点头说“对”,然后豪气地掏钱,买。

奚午蔓静静看着老师,看着她翻动的嘴皮,看见她门牙上的结石。

她肉嘟嘟的脸像糯米糍,厚重的齐刘海遮住她的额头与眉毛,她露出的脸看上去是个长方形,横着的长方形,就像某个初学者在纸上画的那样。

只是初学者只分黑白灰,把平面变成立体,不会画上单眼皮的眼睛,几乎看不见的短睫毛,扁扁的鼻子,小小的嘴巴。

老师在说。

奚午蔓细细地打量,那近看也无比光洁的白皙的皮肤,那小小的眼珠里闪耀的灼灼火光。

那不是一张脸,是一张面饼,一张嵌了两颗小小的黑色玻璃珠的面饼。

厚重的刘海不能撩开,因为眼睛上方没有镶眉毛,也没有额头。

这张面饼的脂粉味很重,令人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