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休养。

不需要很久。

他只需要休息片刻。

既然休息，那便种些瓜果等她回来吃。

对了，风岚涧没有桂树，做不了桂花糕。

他须得种些桂树。

再凿一个琴台。

阿容弹琴很好听。可惜他只听过那么寥寥几次。

对了，这条小径满是树叶，也应该清扫干净，以免她回来时叶子腐烂，弄脏了她的鞋。

直到，林惊池来了。

“执明仙君，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林惊池后知后觉。

他刚来时怎么没察觉到。

而且……

“仙君，你的境界……”

沈清宵根基受到重创，仙道已毁。

可他看起来丝毫不在意，只是道：“我需要几味药。”

*

［冷月高悬照幽院，风摇瘦影独凄然。

残花泣露香魂断，败叶惊风别梦寒……］

哀婉凄切的歌声传来，唱着最悲凉的调子。千回百转，荡气回肠。

怨气弥漫，林惊池感受到了强烈的不甘。

他离开风岚涧为沈清宵寻药，没想到刚借宿一家客栈被遇上这种事。

“格老子的！大半夜嚎你娘丧啊！”

隔壁房间传来的抱怨声裹挟着愤怒，林惊池正要出去，却听到了外面一声凄厉的哀嚎。

出事了。

感知到外面的人已经断气，林惊池径直去了歌声传出来的地方。

歌声尚未停止，林惊池循声而来，停在一处破败的院子里。

院子似乎荒废了许久。杂草丛生，尘埃堆积。乱石断壁，早已不能挡风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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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有一间阁楼，小楼放在过往，想必也是雕梁画栋，哪怕如今衰败了，透过灰尘和残漆，依旧可窥见过往半点风光。

歌声就是从阁楼里传来的。

“萧郎！萧郎是你吗？”

林惊池循声走进阁楼。

“萧郎！萧郎你可让我好等啊！”

声音激动而凄切，似是咬牙切齿，又似缠绵依恋。

阁楼内干净整洁，只是透着一股大户人家败落之后的萧条。没有贵气精致的摆设，屋内年久失修，发霉的气味时有时无。

林惊池径直上了二楼，没走两步便停下来。

听到脚步声，倚在小窗上看向外面的女子转过身来。

女子看到林惊池先是一怔，而后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可惜不是我的萧郎。”

那声音柔媚凄婉，透着讽刺，却也悲凉。

“这画楼已经许久没有人来，公子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歌声。”林惊池如实回答。

“公子有所不知，奴家原先是戏子，这辈子也只有这歌声能拿得出手了。”

女子说着，取下了支撑着窗子的叉竿，隔绝了屋外的雨声。

“公子别客气，找个地方坐吧。”

林惊池站在原地没有走动。

女子也不管他，自顾自起身点了灯。

灯光照亮房间的时候，那女子的容貌这才清晰起来。

杏眼桃腮，樱桃小口。眉如细柳，唇若丹霞。算不得十分惊艳的长相，却清秀可人，如清荷白月，身在红尘而绝尘，心在情海却无爱。

在她身上有一股矛盾的气质。可能是因为她生的秀气温柔，眉眼间却透着一股冷意，拒人于千里之外。

穿着淡紫萝裙，梳着流云髻，簪着银丝八宝绿珠钗。

那女子突然笑出声来。

“我倒是忘了，公子是妖，夜可视物，还点什么灯啊？”

林惊池却道：“姑娘你忘了，这屋里的蜡烛早已燃尽了。你刚才点燃的是什么呢？”

女子愣了一下，手握成拳逐渐攥紧，却不肯回头看那燃烧着的“灯”一眼。

“姑娘苦心制幻，到头来却没有看到想看到的，这又是何苦呢？”

林惊池说罢，灯灭影散。阁楼中的景象也和此前截然不同。

残垣断壁，灰尘密布。蛛网结了好几层，老鼠四窜，发霉和腐败的气味传来，令人作呕。连最初的干净整洁都做不到了。

正如林惊池所言，烛台上的蜡早已燃尽，哪还有什么灯可点？

原来这一切都是幻象。

“姑娘已经离世许久，不记得了也是正常。”林惊池说。

女子看着周遭破败的一切，瘫坐在地上。

“是了，我已经死了。”她眼中没有泪水，只有无尽的绝望和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