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东市

汉魏风骨 Ms.林羽 4122 字 1个月前

日光大好,曹丕等人骑着骏马,秦纯、曹节和我则同乘一辆马车。只是我一边掀帘观察沿途街景,一边还在脑中填补起那张邺城图纸的空白。

广德门大街北段都是权贵闾里,本就鲜有庶民往来,偶有将军府的杂役、家仆出没,也都知晓自觉让路的,于是一路颇显寂寞冷清。

可出府逛街的喜悦根本掩饰不住,顺着车轴轮转的节拍,我不禁哼起后世大陆某位知名国风男歌手的曲子来。

“天空好想下雨/我好想住你隔壁/傻站在你家楼下/抬起头/数乌云……”

小曹节眨巴着眼睛,怪道:

“阿姊,你哼的是什么歌儿啊?节儿从未听过这样古怪的调子……”

若非曹节提醒,我尚未意识到自己念词时用的是现代普通话。

是啊,一个人喜欢进骨子里的东西,不论过去多少年,都不能忘怀的吧?

我又有多少年没有认真说过现代汉语了呢?

“阿姊?”小曹节见我走神,晃了晃手臂。

“啊——”我打着哈哈,揽着曹节的胳膊,唬她道,“这是清河当地的民谣,阿姊教你唱两句,如何?”

曹节欣然应下,于是我们二人,伏在窗沿,在欢歌笑语中行了一段路程,童稚的歌声引得曹丕三人回首窃笑。等唱得累了,我一回头,却见同车的秦纯,只安静地倚着另一边的车窗,独自思量,俨然一幅车轿闺秀静思图。

我笑嘻嘻地爬上前:“纯儿,你可会歌?”

“歌?”

秦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小曹节却舞动着双手道:“才不是呢,阿姊,秦姊姊善乐,在府中可是出了名的呢!”

“节儿,‘歌’‘乐’怎可混为一谈,说了多次,你又忘了。”

“是,秦姊姊……”

我激起了好奇:“哦?纯儿,快说说,你擅长哪一样乐器呀?”

秦纯看着我,犹豫了一会儿,不紧不慢地说道:“琵琶、箜篌、排箫、古琴……都会一些。”

我沉默了。

眼前这位姑娘,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优秀。

“听人说,近来你还在练舞,对吗?”

秦纯点点头:“是我阿兄向大夫人请命,请来乐坊的舞姬的。”

“每日都要练舞、做女红,还学那么多乐器,会不会很累呢?”

“不碍事儿的,这本便是我该学的呀。”

“……”

垂眉将丝丝卑意藏在眼底,我掀开车幔,嗅着窗外新鲜的初春气息,看着曹丕曹植兄弟二人并肩骑马的背影,很快又重新打起精神,心血来潮地发问。

“那纯儿,你会骑马吗?”

“骑马?”秦纯十分惊愕,“未闻邺城有女子善马术的。”

我打了个响指,自信地比划道:“呐,很快咱司空府便有一个了。”

我扯着车幔,嬉笑着朝窗外的曹丕挥手道:

“二哥!你这坐骑我见了数次了,可有名否?”

曹丕正和曹真闲聊着天,听我没来由问一句,不禁笑道:“有名与否倒不要紧,要紧的是它的血统以及主人识马与否。”

“我知道,西域汗血宝马嘛!”

“哎,这便错了!”曹丕挥鞭笑道,“此乃燕代名马,因燕地多悲歌,我便时时唤它作‘燕歌’。”

“燕歌……”

我眼珠一转,将目光投向曹植胯下的白马儿:“哎,植公子,那你这匹呢?”

曹植回眸,骄傲得不得了:“我这匹呀?它叫‘少侠’,好看对不?偏不给你骑!”

我笑得直掩袖:“好好的马儿取如此‘江湖气’的名儿,白马翩翩,我看还不如叫‘翩儿’呢!”

“我就管它叫‘少侠’,咋地。”

我坏笑着,吹了个口哨,大声喊道:“翩儿——”

神奇的事发生了,曹植的白马儿还真有反应,直呼哧呼哧抖了抖马头,惊得曹植够呛,赶紧拉住缰绳。我在后面抚掌大笑,一口说定以后就叫“翩儿”。

“怎么,马车颠簸,坐得不舒坦,缨妹也想骑马吗?”曹丕笑问。

“是啊二哥,你可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我一拍大腿,“你们三人皆能骑马,偏生让我闷在这大匣子里。此番回去,可否抽空教教缨儿骑术呢?”

曹丕憋住笑意,一本正经地教育我:

“这不成,你何时将《诗》《论》背熟再说。”

曹植莫名其妙笑了起来,他乐弯了腰,故作讥讽的语气:“哎呀,某人可是最看不起儒经的呢,要把《诗》《论》背熟,还不知要何年何月呢。”

“公子植,你莫要将人看轻了!待诵烂《诗》《论》,我辄从学二哥,日后骑术也会与二哥一般好,定然令汝不得望吾项背!”

“哎呦呦,好大的口气!我二哥骑术,乃父亲亲授,岂是你数月乃至数年可达之乎?”

“哼,走着瞧呗!反正除了骑术,刀剑弓矢我都要学。二哥,上回你提起史阿先生时,可是答应过我的。”

“是么?”曹丕眉头一皱,“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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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

曹丕莞尔:“好好好,都依你!习剑容易,骑术亦不难,入夏之后,每日未时,你随我去北场走走便是。只是在此之前的两月,你须好好读书。”

我高兴地简直要在马车里蹦起,着实把秦纯吓了一跳。

“好耶好耶!节儿也要学!”小曹节在一旁附和鼓掌,笑得合不拢嘴。

“节儿,别跟你阿姊学坏!”曹植嗔着,又抱怨曹丕道,“二哥你也太偏袒缨妹妹了,就她这样,只怕连马都上不去呢。”

“欸——植弟,你忘了去年二哥跟你提起的射鹰之事了吗?千万别小看了她,其弓矢天赋,可绝不在我和子丹之下。”

一旁的曹真听了,不禁颔首哂笑,曹植也“嘁”声连连。

曹丕又对车里的秦纯说道:“纯儿,论天性,你比她更让二哥省心;可论胆识,你还须多向你这位阿姊学习。她可是常有‘惊人之举’的。”

我被曹丕夸得羞红了脸,曹植却不以为然:“还有两月便入夏,怎么,缨妹妹妄想数十日之内背熟《诗经》?怕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曹丕摆摆手:“读熟便罢了……”

我仰起头,赌气说:“不,就要背诵!二哥,你们十岁便能流利诵出的《诗》《论》,缨儿如何不能呢?况诗三百辞多浅俗,何需两月,一月足矣!余下一月,我自会去多读《论语》。”

“一月之期背熟《诗经》?哈哈哈!”曹植在马背上狂笑,“只恐删诗的孔老夫子亦当笑掉大牙!”

我有着迷之自信,学他抱臂:“可敢与我一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