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不赢我的,我早就知道你跑不赢我,我天天骑单车,早就锻炼到了,不像你天天坐办公室。”她的语气,怎么那么像建华,自信,又要显示早有预见的聪明?
“脚扎疼了没有?路上大坑小坑的。”
“哪有这么容易,这路我熟得很嘞。”
好像是没有,他只看到她踏起的飞尘,让他总想到长坂坡下张飞安排的马拉树枝荡起的烟尘,里面充满着气吞万里如虎的仙机:它,一定要战胜什么。
到家说起这事儿,阿姨不免担心:
“还像小孩这样,踢坏了脚趾头怎么办?”
“是啊,我读初中的时候,我同桌天天打赤脚上学,有一次就把一个脚趾盖给踢飞了,他用布一扎,继续赤脚上学。”他想到了唯一与他一同考进师范的何同学。
“人家是打惯了,你们是没有必要。”阿姨轻蔑地说道,“你跟老表还比得?这些人,拼了命也无所谓……不过,教授啊,你是该多锻炼锻炼身体,让身体壮实起来,不然的话,以后……”她没有再说下去。
让人高贵的,是思想。让事业成功的,是知识。身体算什么呢,只不过是装思想和知识的壳子罢了。他向来这么认为,你爸妈向来这么认为,他爷爷更是这么认为,他的老师也是这么教的,懂得越多,就越有力量,身体的弱小,根本不能妨碍什么。所以,要勤奋,辛苦做,简单吃,简单穿,凑合着用。他不知道,他难以理解,阿姨和她,怎么那么关心身体和与身体有关的东西呢。
比如,大约能在她们家吃晚餐的三四个月之后,虽然他还是没能学会解阿姨的带子,但阿姨也不再要求他,为难他,而是主动地解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过去的事情,过去的别人的事情,他很记得,她很少聊自己的事情。不知怎么的,这次聊到了死,女人的死,她说:
“你知道吗?女人的死,都是因为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