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暮客睁开眼时,天还没亮。
一旁打盹的蔡鹮不停地磕头,但杨暮客睁眼那一瞬她便醒了。即刻站起来,摇晃两下。
“您终于醒了。吓死婢子了。”
杨暮客舔舔嘴唇,“什么时候了?”
蔡鹮看了遍书桌上的摆钟,凑上前说,“这才丑时,您继续睡觉。听话昂。”
杨暮客喉咙好似着火了一般发干,“有水么,我要喝水。”
蔡鹮赶忙倒了一杯水,“你肚子开了刀,喝不得水。我用筷子沾着给您润润喉咙。”
“好。”杨暮客肚皮胀得发疼,还痒,酥酥麻麻的痒。
上一辈子,他第一次躺上手术台,便是最后一次。这一生,又经历了回做手术。
肚皮就这么让人切开看里头?想到此处杨暮客还觉着有些害羞,肠肝肚脏都让人看光了。愿此生也是最后一回了吧。可不能再让别个开膛破肚了。
蔡鹮端着一杯水,用筷子点点放在杨暮客嘴唇上。杨暮客无奈地咬住筷子头嘬上头的水。
杨暮客没嘬几口,蔡鹮便直起身,他忙道,“再给我点儿。”
蔡鹮收起筷子,“不能再多了。这些日子,您就老实地躺在床上吧。可是能让您老实下来,不能去外头浪了。小姐今日发话,日后你若是再出门,必须有人跟着。再与旁人接触,也要经由我们这些下人传话。哼。都是因为你没规矩,才被人偷袭。”
杨暮客本来还想说几句话,但奈何实在没什么精神头。恍恍惚惚地又睡着了。
再一睁眼,外头已经大亮。床边上坐着小楼,蔡鹮在后面候着。
“小楼姐坐了多久了?”
“才坐下。你这人会挑时候醒呢,本来都准备回那屋。”
杨暮客一转头,胸口带着肚皮全都在疼。疼得他额头冷汗淋淋。
小楼往前坐了些,“别勉强,好好躺着。你啊,怕是十多天都下不了地。还不憋死你这猴儿。”
杨暮客看着床顶,“这不是耽误事儿么?太子登基大典还有六天,本来想看看登基大典,之后咱们就悄悄地离开。”
小楼往后靠在椅背上,“你以前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知晓自己与众不同,本就该深居简出,如我一般。每每到了一地,你总要招摇过市,生怕别个不认识你杨暮客。此回可长了记性?”
杨暮客叹了口气,“嗨。这回是我不小心。待贫道过些日子身体好了,谁人能轻易近了我身?”
“故意气我是么?”
“啊。弟弟知错,以后学着姐姐深居简出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你既然醒了,就让蔡鹮喂你些甜水。不准吃多了,不想你那肠子长成一块儿就老老实实躺着,听见没?”
“知道了。”
俩人又说了几句,而后小楼有事儿要忙,自是离开。蔡鹮上前端着碗,如昨夜喂水一般,用筷子沾了些糖水给他去嘬。
没喝几口呢,蔡鹮就放下了筷子。
杨暮客撇嘴问她,“又是这么几口?”
“半个时辰喂一回。”
杨暮客干脆直挺挺地躺尸。
没多会儿,外头罗怀进来了。
“紫明道友万幸无事……我罗朝,唉,请道友包涵……”
杨暮客打量了一下罗怀,“道友百忙之中能抽出时间来看我。紫明荣幸之至。”
罗怀听出来杨暮客揶揄,但只要紫明道友还能言语讥讽他,那便是还未生分。这是好事儿,他面露关怀之色上前,“我来带了宫里的健体之药,待道友身子好些之时,便可让下人煎煮服用。”
杨暮客看着他提着大包小包,当下又吃不着,也不知带点儿有用的。但还是客气一句,“定安道友有心了。”
不大会儿又来了许多人。院子里叽叽喳喳,惹毛了蔡鹮,出去站在门前破口大骂,“还能不能让我家少爷好好休息了。”
邱悦赶忙上前说,“我等改日再来便是,姑娘莫要生气。”
还有人附和,“是是是。知晓大可道长平安便好,我等这就离去。”
中午饭点儿蔡鹮不再喂他甜水,而是驴皮熬煮的汤,浅尝几口。下午杨暮客肚子里头便开始咕噜噜响。他两条腿扭来扭去,憋尿憋久了,喊了声蔡鹮。
蔡鹮帮他接完尿后,还帮他翻了个身。杨暮客低声叹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