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晚也忍不住啜泣起来,眼泪流进脸上的伤口,刺激着她最后的清醒。
“不要……不要哭,我的阿鸩……”
她抬起沉重的手,为他拭泪,又忍不住在他脸上停留。
她再度咽下一口血,艰难地沙哑开口,有些想笑,可一弯眼,泪水便汩汩地涌出缺口:“……我只是,呃嗯——有些,冷,你再……抱抱我吧——”
每一个字都太艰难了,而且,任晚也在感知到,她自己在一点点变冷,有股力正量把她拽入深渊的冷意。
【骗子,骗子!以同样的话,她骗了他第二次,如同他们尚在虔文阁之时。】
亓鸩轻轻拥住她的肩膀,把她往离自己心口更近处拢,想要把温度分她更多一点。
他要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啊……?
连悯生咒也被他在虔文阁时烧尽了。
他救不了她了,是他亲手斩断了她复生的可能……
任晚很想说话,却没有一丝气力,她的头歪向亓鸩的方向,听着他一声闷响过一声的心跳,渐渐地,她就再也抬不起眼睫了。
身上伤口的痛意连同意识一同离开了这躯体。
她好不甘心啊,她还有好多,好多……好多的爱没有给他……
怀中的躯体散了最后一丝灵气。
在万籁静寂的疮痍天地间。
寒渊上最后留存的人们终于听见了,那一声穿透天地的哀鸣——
有一个人,他永失所爱。
——————————
当冬雪覆盖过来, 层层掩埋
当春日的风破开,枝枝蔓蔓
当夏的烈风吹拂秋日的凉
年岁侵蚀,荒芜将一切痕迹都抹去时。
人们忽而回忆,那场战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了……
关于这场寒渊之战,经历过,且活下来的每一个人都不愿意提及。
在那之后,灵域元气大伤,多处宗门氏族开始将心收回,将贪欲收回,落到了休养生息上。
魔域之内,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动荡时期,其尊主之位长久空悬,在多年之后才重新被人坐稳。
人们察觉这一切灾厄都由那战役开始,为它命名——阳九之厄。
至于寒渊,如今已经变成一片全然冰封之地,下方那样幽深的阴寒之水都被冻住了,永远停滞在风动那刻。
有人说,是有一个人,怀抱着心爱之人的尸身,殉身在了这永久封冻之下。
许多年光景匆匆而过,这寒渊的样子已然被世人接纳,只是少有人行走其上。
听闻之前总有人行走这冰封之上,隐约能听见,从万千幽深下,传来的哀恸呜咽。
——如常的某一年的某一天。
“阿娘,花放好了——”一个精雕玉琢的玄衣娃娃对着那边的人喊了一声,随后哒哒哒跑回她的身边。
“嗯。”被唤一声阿娘的女子点点头,她摸了摸一身玄衣娃娃的头,牵起他的手。
随后一位男子默默地牵起了女子的另一只手,三人自如地行走在这绵亘无尽头的冰封之上,似乎全然不知那些诡然传闻。
回程路上,玄衣玉娃娃扯了扯身旁女子衣袖:“阿娘,我们这次还是不行么?”
女子耐心哄着身侧的娃娃:“嗯,因为我们的诚心还没有打动他们,所以,还不到时候。”
男子转头与女子对视,捏了捏她的手心,听见她还在说:“还有机会的,会见面的,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凛冽的风吹动着,吹不动这万里冰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