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上,林宗泽、许山海、徐子晋三人,看着脚下被数十枝火把照亮的寨墙,那是王恩祖、楚文勇带人在连夜修补损坏的木桥。
整个白天,官军接连发起了四波大规模的攻击,其中,午后的那一波攻击最为凶险。
为了压制寨墙上的反击,官军甚至把火铳手推进到了五十步的距离,二三十个弓兵更是跟着刀枪手,一起爬上了大石堆,对着寨墙抵近射击。
随后,一百多的刀枪手分成两拨,悍不畏死的向寨墙发起了冲击,并且,最终有七八个爬上了寨墙,站到了垮塌的那半边木桥上。
幸亏,午后接替了徐子晋的赵立群,眼见情况紧急,奋不顾身的从木桥上跳了下去,在随后跟着跳下来的几个投矛手,以及木桥上的弓箭手的协助之下,艰难的守住了缺口。
就在刚才,王恩祖带人,用放下的绳索,从寨墙外,收殓了好几具同袍的尸体,他们都是白天战斗时,受伤后跌落而亡。
山谷入口处,营帐中。
陈茂深端坐在营帐正中的椅子上,身后是他的两个幕僚。在他左右两侧,站着四个身着鸳鸯袄、暗红布甲,腰挎雁翎刀的亲兵。
两侧往下分别站着,毛世山、丁权、柳在龙、秦林、王宁生,以及六个百总官,还有裹着半边肩膀的蒋瑜。
此时,营帐中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陈茂深的脸上冷到几乎可以结成霜,凌厉的眼神,不断在众人身上扫过。
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可是从他乌纱帽上,那两个圆翅展角不停地颤动,可以看出,他心中几乎压不住的怒火。
“毛千总,今日之战,你有何要说的?”沉默良久,陈茂深终于开口。
听闻点到自己的名,只见毛世山向前一步,转身面对陈茂深,抱拳拱手道:“回兵宪,今日军中,上下用命,曾攻破暴民之寨墙,只可惜功亏一篑,没有扩大胜势。待明日,全军奋力突击,定能攻破寨墙,将暴民一网打尽!”
“毛千总好说辞!”陈茂深慢悠悠的说道,顺势还轻轻的拍起了手。
陈茂深的神情冷峻,语气平缓,可是,这番话在毛世山听来,却极不寻常,这分明是暴风骤雨来临的前奏。
“属下不敢!”毛世山越发的谦卑,把腰弯得更低。
“啪”的一声,把营帐中的众人吓了一跳。只见陈茂深一只手掌拍在椅子扶手上,“呼”的站了起来。
“你毛千总还有什么不敢的?”陈茂深伸出手指,遥遥的指向毛世山,喝道。
“昨夜,纵容属下,跑去镇上烧杀劫掠,好不威风!今日面对暴民,折损近二百人,却连寨墙都攻不下,我要你何用?”终于,陈茂深隐忍许久的怒火彻底爆发了。
原先隐忍不发,还指望军汉们能尽早攻下寨墙,把暴民一网打尽。可是,连日强攻,兵力折损近三成,却连暴民的寨墙都没攻破。这种情形之下,陈茂深怎么可能不着急,怎么可能不发火?
鸣金收兵后,毛世山已然知道,镇上百姓前来营寨喊冤,虽然心中觉得冤屈,但是,现在不是为自己辩护的时候。他明白,这时,不管有多么冤屈,低头认错是唯一的选择。
毛世山把头一垂,说道:“兵宪息怒!属下驭下不力,愿受责罚!”
只见站在下首的南宁府守备把总丁权,新宁州守备把总柳在龙,二人偷偷的对视一眼。
犹豫片刻之后,丁权站了出,躬身抱拳道:“启禀兵宪老爷,昨夜一帮顽劣的军汉,本想去到镇上打几角酒解乏,因战事不顺,心中烦躁,才与镇上百姓起了冲突,实非千总之过,还望兵宪老爷明察!”
“是啊!是啊!千总曾下令,禁止无关人等,夜间进出营寨。实乃那帮顽劣擅自外出,罪不在千总。”柳在龙也赶紧出言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