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一日,阳光洒在大观园中,却见众人齐聚缀锦楼。王府送来的 “奉天正红旗琼庄上的年敬单子”,宛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引得李纨、迎春、袭人等皆聚于此,商议年下布置与打理之事。
原来,依着现今规矩,大观园既已成为弘昼的行宫,内务府虽有一份 “年下恩裳” 颁发,不过区区二百两黄金,仅为撑个皇家体面,于这园中上下的庞大开销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幸得弘昼常年居于此间,王府管家深思熟虑后,决定将承德、奉天几处皇阿哥田庄的 “年下孝敬”,由庄头径直送至园里,美其名曰 “给园中姑娘们过年玩耍”。
只是园中多为女子,庄头们粗俗质朴,诸多不便,故而常由内务府太监们先行过目整理,再送入园内分发诸房。弘昼对此类琐事向来不过问,凤姐却心细如发,暗自思量:此事若仅自己和平儿私下处置,难免遭园中小人诟病埋怨,需寻些稳妥之人帮衬才是。于是,她安排李纨专管旗下庄头的孝敬事宜,又因怡红院的几个女孩子中,袭人封了姑娘且向来知晓分寸进退,便让其负责王府门下出身官宦的年时孝敬。此刻,又一处庄子呈上孝敬单子,李纨赶忙送来,凤姐便与迎春、袭人一同仔细忖度。
单子展开,众人目光落于其上,但见庄头乌进孝恭敬写道:“门下庄头乌进孝叩请王爷、福晋万福金安,并府上管家老爷、姑娘叔叔们金安。新春大喜大福、荣贵平安、千岁康健、万事如意。” 迎春瞧罢,不禁抿嘴笑道:“庄家人倒也质朴有趣,言语虽直白,却满是热忱与敬意。” 李纨亦忙笑着附和:“可不,莫要拘泥于文法,只取这份吉利便好。” 言罢,三人专注于单子内容。只见其上罗列:“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狍子五十只,暹猪二十个,汤猪二十个,龙猪二十个,野猪二十个,家腊猪二十个,野羊二十个,青羊二十个,家汤羊二十个,家风羊二十个,鲟鳇鱼二个,各色杂鱼二百斤,活鸡,鸭,鹅各二百只,风鸡,鸭,鹅二百只,野鸡,兔子各二百对,熊掌二十对,鹿筋二十斤,海参五十斤,鹿舌五十条,牛舌五十条,蛏干二十斤,榛,松,桃,杏穰各二口袋,大对虾五十对,干虾二百斤,银霜炭上等选用一千斤,中等二千斤,柴炭三万斤,御田胭脂米二石,碧糯五十斛,白糯五十斛,粉粳五十斛,杂色粱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各色干菜一车,外卖粱谷,牲口各项之银共折银二千五百两。”
众人凝视单子,皆陷入沉思。李纨手托下巴,眼神在单子上缓缓游走,心中暗自盘算:“如此众多物品,既要兼顾年下各处布置所需,又得考量众人喜好,着实需费一番苦心。断不可随意安置,定要使每一样物件皆能物尽其用,方能让园子于年下焕发出独特韵致,亦不辜负庄头们的盛情美意。” 她想着,这大鹿可用于年宴的主菜展示,彰显王府气派;那御田胭脂米等珍稀谷物,或可分予各房,供姑娘们品尝新奇;银霜炭则要妥善分配至各屋室,确保冬日取暖无虞。
迎春则微微蹙起眉头,眼神中透着些许迷茫,暗自思忖:“自己初涉此类事务,实如盲人摸象,不知从何下手。这单子上物品繁杂多样,究竟该如何安排,才能不出差错?切不可因自身生疏而误了大事,需多多向李纨与袭人请教才是。” 她心中既有些许紧张,又有着想要做好的决心,暗暗握紧了衣角。
李纨与袭人皆有处理此类事务的经验,此刻见这单子,亦不禁感叹。李纨轻轻摇头,脸上满是惊叹之色:“王府富贵,实非凡俗可比。主子这份恩典,当真令人咋舌。瞧,此乃今年送来的第三个庄子的孝敬。听闻王府之意,竟有十七、八处庄子的物品要送入园中;王府自身亦还有十五、六处。单这一个庄子的单子,往昔于我们府上而言,亦是相当可观。只是这般众多物品,我们又该如何消受?这园子虽大,亦需精心规划方可。” 她忆起往昔自家府上的年节筹备,虽也有庄头孝敬,却远不及如今这般规模,心中感慨万千。
凤姐听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才哪到哪啊,你们提及的不过是庄子上的孝敬罢了。那底下一群妄图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赃官儿,送至王府与园子里给王爷过年的礼单,才真叫人瞠目结舌。就说那长安知府,芝麻大点儿的官儿,只因主子委以河道木料之事,他送来园中的年礼,袭人想必记忆犹新。那礼单子仅写了十四个字,瞧着亦非大张旗鼓、拉几十车物品的排场,仅一个小盒子,却显得颇为奇特。我当时亦是一头雾水,便叫袭人去问宝丫头,她却只是长吁短叹,言说礼太重,要我回禀主子后再行安置。”
李纨好奇问道:“究竟是何物?他们这般一股脑儿往园子里送东西,难道仅是为讨好主子,谋求私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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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笑着回应:“便是十四个字,写着‘嗯仿柴窑笔洗一件,贺主子年下金安的’。我初见礼单时,心中亦是疑窦丛生,这仿品怎当作大礼送来,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迎春素日饱读诗书,对古玩器物亦有所涉猎,此刻不由愣住,心中暗自诧异:“柴窑乃宋代第一名窑,珍贵无比,堪称稀世珍宝。古人皆赞誉其‘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滋润细媚有细纹’。因其产量稀少,又历经无数战乱,窑口亦无从知晓,故而当今存世者寥寥无几,皆被珍藏于大内之中。往昔于我们府上,连见都未曾见过。论其价值,何止万金。只是既标明是仿的,却不知是否真有价值。” 她心中对这柴窑笔洗充满好奇,又对其真伪与价值深感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