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咯咯娇笑起来,笑声清脆悦耳:“你这傻丫头,此皆为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的鬼蜮伎俩。仿的?他怎敢拿仿品孝敬主子,必定是真品无疑。只是故意写个仿字,无非想装成风雅之人,将其献给主子,以显主子高雅情趣;倘若日后事发被追查,亦好推脱,只说不过是仿制品,用来赏玩罢了。便是皇帝老子,亦难以判定他是赃官。这些人的心思,当真缜密阴险。” 她边说边微微摇头,对这些人的行径颇为不屑。
迎春听了,不禁莞尔一笑,心中觉得颇为有趣,忍不住回了一句:“如此值钱之物都敢往上送,必是个妄图巴结讨好的赃官儿,当真是煞费苦心。不过主子向来对古玩器物兴趣平平,还不知是否会喜欢呢。”
凤姐点头称是:“这话在理,主子什么稀罕玩意儿没见过。那日我觉礼太过贵重,想去回禀主子一声,结果连主子面都未见到。金钏儿那蹄子出来传话,主子仅轻飘飘三字‘知道了’,害得我白跑一趟。” 她想起那日情景,无奈地叹了口气。
李纨亦笑着说道:“主子乃风流隽雅之人,其实这柴窑笔洗终究是难得好物,只是主子似乎并未太过在意。”
凤姐笑道:“正是姐姐所言。要说我们主子的心思,当真难以捉摸。这笔洗既是古董,又价值不菲,还颇具风雅韵味,主子却不放在心上。倒是那日,那勒克什送来些颜料,主子却颇为上心。”
迎春又是一愣,心中满是好奇,忍不住问道:“颜料?是画画用的那种吗?”
凤姐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神秘:“偏偏不是。那勒克什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乃是些颜料泥,有十二般颜色,不仅香气扑鼻,且色泽鲜艳悦目,闻起来亦颇为宜人。虽说可用来画画,然礼单上却说乃是有菜谱,竟是用来做菜的。”
众人听闻,皆觉新奇,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究竟。凤姐见众人兴致颇高,笑着解释道:“真难为那些人如何想出。原来那些颜料泥皆是依稀奇古怪配方研制而成,但其底料皆是难得吃食。这些东西既能食用,又颇具染色之能。有胭脂红、姜末橙、焦糖赭、甜菜绿、柠檬黄、芝麻墨、松子烟、桑葚蓝、樱桃粉、珍珠白、茶叶青、麦芽金,共十二等颜色。
那菜谱亦是趣味十足,比如糯米本是白色,年下蒸饭糕时,若取那茶叶青的颜料泥,仅用少许化于糯米中,蒸出的饭糕便通体茶叶之色,且散发着清新龙井清香,闻之香,食之味美,令人赞不绝口。再者,你们可曾见过粉色的螃蟹肉,冬天里嫩黄色的白菜锅子,橙澄澄的豆腐花儿呢?此便称为‘一物一染,两般色相’。”
众人不由纷纷赞叹:“真难为他们如何想出,竟能将吃食弄得如此风雅有趣。想来珍珠之类也罢了,那姜末、焦糖看似不值钱,不过这创意倒是着实新颖有趣。”
凤姐冷笑一声,眼神中透着洞悉世事的精明:“这东西自然也能用来画画,只是仅用来画画,未免有些糟蹋。至于值钱与否,你们有所不知,这玩意儿实则珍贵得很。既要保留原物香味,又要能染色作画,哪有那般容易制成。就这么小小一碟子,便能卖一百两银子呢。十二种颜色,每种皆是三坛子,你们且算算,此乃多少银子。” 她说到此处,似突然想起一事,转头对袭人道:“旁人也罢了,常与我们园子有往来的詹事府冯大人,他与我们园子里多有照应,且是主子颇为得意的门人。若他来此年下孝敬,你可要好好招待,得空亦要回禀主子,让主子知晓他有心来过。切不可有所疏忽,以免得罪冯大人,影响园子与他的关系。” 袭人连忙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