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姐静静地听着冯紫英这一番长篇大论,心中对于那些宫廷朝堂之上错综复杂的事儿依旧是懵懂无知,可也大致咂摸出了眼前这人内心深处潜藏着的不甘与无奈,以及隐匿在那欲望背后呼之欲出的勃勃野心。她不禁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鄙夷与愤懑,说道:“你既觉得自己不过是这京城权力场上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又何苦在我这儿耀武扬威,使出这般强占他人的龌龊手段呢?你既有那攀附权贵、妄图从中分得一杯羹的心思,就该好生去谋算自己的前程,而不该把歪脑筋动到我身上,行这些下作之事呀。”
冯紫英被她这话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伸手指着尤三姐,破口大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小蹄子,爷跟你说这些,那是瞧得起你,给你脸了,你倒好,还敢蹬鼻子上脸,反过来教训爷了。哼,你也别以为凭着你那嘴硬就能改变什么,如今你身在我这宅院之中,便是插翅也难飞出去,乖乖听话才是你唯一的活路,否则,有你苦头吃的。”
尤三姐紧紧咬着嘴唇,眼中燃烧着倔强的火焰,毫不示弱地回道:“我尤三姐虽命运多舛,身不由己,落到如今这等凄惨田地,但我也绝非那等任人随意拿捏搓圆揉扁的软骨头。你若妄想我对你言听计从,那除非江河倒流,日月无光,否则,休做此等美梦!”
冯紫英冷笑一声,正欲再狠狠发作一番,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管家那略显慌张的声音:“老爷,五爷差人来传您了,说是有要事相商,让您即刻就前往王府呢,可耽搁不得呀。”
冯紫英一听,眉头瞬间紧紧皱起,心中暗自思忖起来。这五爷向来行事随心所欲,没个定数,此刻这般突然传唤,想必定是有极为重要之事,自己可万万不能有所耽搁啊。他恶狠狠地瞪了尤三姐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在她身上剜出两个洞来,语气森冷地说道:“今日且先暂且放过你,你最好给我安分守己些,等爷回来,再好好跟你算这笔账。” 说罢,便匆匆忙忙地整理了一下衣衫,抬脚就出门去,随着来人火急火燎地往五爷的王府赶去。
待冯紫英离开之后,尤三姐就好似浑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干了一般,整个人瘫软地坐在床上,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簌簌而下。她满心都是苦涩,脑海中不断浮现着自己这悲惨的命运轨迹。自从离开那园子之后,她便彻底失去了自由,宛如一件没有自主意识的物件一般,被人送来送去,如今又落入这冯紫英的手中,受尽了屈辱,可自己却又无力挣脱这重重枷锁,心中满是绝望,仿佛置身于无尽的黑暗深渊,看不到一丝曙光。
翠柳和碧荷守在一旁,瞧着尤三姐这般模样,心疼得眼眶都红了,赶忙凑上前去轻声安慰。翠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握住尤三姐的手,声音温柔而关切地说道:“姑娘,您可千万别太伤心了呀,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呢。那冯老爷这会儿被五爷叫走了,一时半会儿估计是回不来的,您且先歇一歇,养养精神吧,莫要把自己的身子熬坏了呀。”
尤三姐微微摇了摇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哽咽着说道:“我如今都成了这副模样,活着还有什么盼头啊,倒不如一了百了,也能免受这无穷无尽的折磨了。”
碧荷一听,赶忙急切地劝道:“姑娘,您可千万不能有这样的念头呀。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再好好想想办法,说不定哪天就能寻着机会逃出这牢笼了呢,您可一定要振作起来呀。”
尤三姐听了这话,眼中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可那光亮转瞬即逝,又重新被绝望的阴霾所笼罩,她苦笑着说道:“逃?谈何容易啊,这宅院戒备森严,到处都是守卫,我又能逃到哪儿去呢,终究也只是空想罢了。”
几人正说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嘈杂的吵闹声,似乎是有人正在激烈地争执什么。尤三姐她们顿时心中一惊,面面相觑,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不多时,只见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跑得太急,小脸憋得通红,大口喘着粗气,急切地说道:“姑娘,不好了呀,外面来了好几个嬷嬷,说是奉了五爷之命,要把姑娘您带到王府去呢。管家上前拦着不让,可那些嬷嬷态度强硬得很,双方正僵持着呢。”
尤三姐一听,心中大惊失色,五爷突然要见她,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缘由呢?她的心中满是疑惑与不安,犹如一团乱麻,可又深知五爷的权势,自己根本不敢违抗,只得强打起精神,挣扎着起身,手有些颤抖地整理了一下衣裳,咬了咬嘴唇,说道:“既如此,那我便去会会吧,看看这五爷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翠柳和碧荷赶忙手脚麻利地帮尤三姐又仔细整理了一番头发,抚平了衣角的褶皱,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往门外走去。到了院子里,只见几个身着华贵服饰的嬷嬷正趾高气昂地站在那儿,与管家争执着,那盛气凌人的模样,仿佛她们就是这院子里的主人一般。见尤三姐出来了,为首的那位嬷嬷微微仰起头,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屑,上上下下将尤三姐打量了一番,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哟,这就是尤姑娘吧,快些跟我们走吧,五爷可还在府里等着呢,您可莫要让五爷等急了呀,到时候怪罪下来,咱们谁也担待不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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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三姐深吸一口气,暗暗挺直了腰杆,像是要从这仅存的姿态中汲取一丝力量一般,咬着牙,默默跟着嬷嬷们出了宅院,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那儿的马车。马车晃晃悠悠地启程了,朝着五爷的王府缓缓驶去。一路上,尤三姐的心都高高悬在嗓子眼儿,犹如怀里揣着一只受惊的小鹿,“扑通扑通” 跳个不停,她满心忐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只觉得那未知的前方仿佛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随时可能将她吞噬。
不多时,马车便到了王府。只见那王府气势恢宏,雕梁画栋之间尽显奢华,朱红的大门,金色的门钉,还有那高高的门槛,处处都透着皇家的威严与尊贵,让人望而生畏。嬷嬷引着尤三姐穿过一道道曲折蜿蜒的回廊,那回廊的墙壁上绘着精美的壁画,地上铺着光洁的石板,可尤三姐此刻却全然无心欣赏这些。走着走着,她的目光突然被前方亭子里坐着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那人正是五爷,只见他身着一身锦袍,那锦袍质地华贵,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而精美的图案,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头上戴着一顶玉冠,玉质温润,更衬得他面容英俊不凡,只是那眉眼之间却透着一股让人难以捉摸的气质,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五爷见尤三姐来了,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声音温和地说道:“尤姑娘,久仰大名呀,今日特请姑娘来府中一叙,姑娘莫要拘谨,就当是在自己家一般自在就好。”
尤三姐福了福身,恭敬而又略带疏离地道:“民女见过五爷,不知五爷唤民女前来所为何事?”
五爷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缓缓踱步到尤三姐跟前,围着她绕了一圈,那眼神就好似在审视一件极为稀罕的物件一般,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打量了个遍,良久才悠悠开口道:“听闻姑娘生得花容月貌,而且还有着几分倔强的性子,本王倒是好奇得很呐。今日见了,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冯紫英那小子,竟把你藏得这般严实,若不是本王偶然得知,恐怕还见不着姑娘这般妙人呢。”
尤三姐心中一紧,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低着头,沉默不语,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与不安。五爷见状,轻轻笑了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又接着说道:“姑娘莫怕,本王可不是那等粗鲁莽撞之人。只是本王觉得姑娘在那冯紫英身边,实在是有些屈才了呀。依本王看,倒不如留在本王这王府里,只要姑娘肯留下来,本王定不会亏待姑娘,往后的日子,荣华富贵自是少不了姑娘的,姑娘意下如何呀?”
尤三姐心中大惊,她着实没想到五爷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鼓起莫大的勇气,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五爷,说道:“五爷,民女不过是个命苦之人,出身低微,哪里担得起五爷这般厚爱呀,还望五爷大发慈悲,放民女回去吧,民女感激不尽。”
五爷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那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悦,语气也冷了几分,说道:“姑娘这是不给本王面子了?哼,在这京城之中,还没人敢如此轻易地拒绝本王呢。你且好好思量思量,莫要一时糊涂,做了那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呀。”
尤三姐心中叫苦不迭,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已然陷入了一个更为棘手、更为艰难的境地了。前有冯紫英的逼迫纠缠,如今又多了五爷这般威逼利诱,她感觉自己就好似那在狂风巨浪中苦苦挣扎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那无情的波涛给彻底吞没,可茫茫大海之上,却又根本找不到可以停靠歇脚的港湾,未来的路,更是一片迷茫,她实在是不知该何去何从了,只觉得满心的无助与绝望。
而此时,冯紫英正在王府的另一处偏殿里,心急如焚地等待着五爷的召见。他心中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七上八下的,全然没了往日的镇定自若。一边在心里不停地盘算着五爷找他到底所为何事,一边又忧心忡忡地担心着尤三姐那边会不会出什么变故,一颗心就这么悬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盼着这一切都能尽快有个结果,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可这京城权力场上的风云变幻,又岂是他所能轻易掌控的呢,此刻的他,也只能在这忐忑不安中苦苦煎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