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满心期待着雍正能说出收回成命的话,然而等了许久,却只等来自家阿玛重重的磕头声,那感激涕零的模样仿佛一切问题都已迎刃而解。
被阿玛拽着一起谢恩的舒舒心中满是疑惑与不甘:皇上您总共才有九个儿子,如今已经去了、废了六个,仅剩下四阿哥弘历和五阿哥弘昼。怎么就不为这二分之一的儿子人身安全考虑一下呢?这当皇帝的,果真是铁石心肠,难成好爹。是自己之前想得太简单了。
舒舒心中哀叹,可实在不甘心就这么错失良机。于是,在被阿玛拽着跪地之时,她又 “感激涕零” 地说道:“谢皇上,舒舒谢过皇上。谢您金玉良言,让舒舒豁然开朗,不以生来天赋为己罪。可…… 在这之前,舒舒也以为只要自己掩藏得当,便能顺利嫁人,相夫教子安稳过一生。但今日种种却让我深深明白,自己的不足与…… 危险。生来巨力不是我的错,但情急之下没点子控制,就是我的不对了!而且唐高宗的八至诗云,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便恩爱如阿玛额娘,尚有舌头碰牙的时候。我实在是怕…… 怕日后与五阿哥起了龃龉,一个控制不住,造成让皇上痛心,家中长辈亲眷都跟着遭殃的憾事。所以,舒舒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另择贤女配五阿哥吧!”
为了不让雍正觉得自己眼界高而多疑,舒舒拿出了毕生演技,极力表现出虽万般不舍却毅然决然的模样。在父母眼中,自家孩子总是好的。纵然弘昼是个熊孩子,文不成武不就,还荒唐之名在外,但在雍正看来,也不过是少年顽劣罢了。等他成家立业,为人父母,自然就会懂得责任担当。雍正虽为人间帝王,可在这一点上也和普通阿玛无异,压根没往自家儿子会被嫌弃这方面去想。毕竟吴扎库氏出身寻常,到这一代才出了个正二品副都统五什图,这样的出身能被指给皇子做嫡福晋,那可是皇恩浩荡。通常当事人只有满心欢喜、感激涕零,怎会有嫌弃之意?
倒是五什图,看似牛高马大、五大三粗像个莽汉,实则粗中有细。他虽对爱女的大胆有些诧异,但细想之下,若不趁此机会努力争取,好好的女儿怕是真要陷入五阿哥后院的 “虎狼窝”—— 不是被欺负得惨不忍睹,就是忍无可忍奋起反抗。而无论哪种结果,都是他这个老父亲无法承受的。
于是,五大人叩首,无比真诚地说:“小女平日娇养闺中,规矩上难免疏漏,还请皇上恕罪。待来日,奴才定然好生管教,再不让她斗胆在御前仍以‘我’自称。只这孩子虽礼仪疏阙,但所思所想却不无道理。奴才卑微,不敢说同皇家结两姓之好,但婚姻大事,终归关乎到两人一生。小女这把子力气虽非罪,但也终究迥异于他人。皇上您…… 至少问问五阿哥意见?”
听说这五阿哥嚣张跋扈得很,连御前都不怎么收敛。若他知晓此事后在御前闹腾起来,皇上就算再不快,也不至于迁怒自家爱女,不许她再自行婚嫁之类。只消把一切往钦天监一推,说那几位老眼昏花,合个八字都能出错…… 五大人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法子可行,便老神在在地等着五阿哥前来闹腾。
和他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裕嫔娘娘。为防儿子面皮薄,稀里糊涂就将自己的余生置于危险之中,娘娘在短短不到一个时辰里,连续派了三波心腹报信,这预防之心可谓强烈至极。
而这三波报信,也成功引起了弘昼的注意。彼时,弘昼正在美人儿的伴奏下,品着佳肴、饮着小酒,醉眼朦胧地勾了勾唇:“呵呵,这吴扎库氏是什么经年不出的母老虎不成?竟然将额娘骇成这般!啧,稀罕啊。”
第三次前来的使者,也就是裕嫔最器重的梁嬷嬷皱眉道:“那吴扎库格格确实骁勇,阿哥爷……”
“啊?骁勇?哈哈哈!” 弘昼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挂了泪,“嬷嬷你,是怎么把骁勇两字跟个弱不禁风的小格格放一起的?于婚姻大事上,皇阿玛可算不上独断专行。订下各自福晋之前,他可让我跟四哥远远看了自己的未来福晋。那吴扎库氏娇娇小小的,性格也软糯。一看就是个省心省事儿,日后不会让我操心的主儿。” 第一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额娘连着派了三波人来,弘昼还是半点不信。
梁嬷嬷被急得不行,开始赌咒发誓:“阿哥爷说笑了,老奴便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诓到您头上。当时老奴便在场,亲眼看到那吴扎库格格捏碎了皇上钦赐的斗彩三才盖碗。之后,她许是慌乱吧!又碰碎了椅子桌案,那可是有名硬木的铁力木所制!等闲不多见,最让木匠头疼,稍不注意就能坏了家伙什的铁力木啊!她都没怎么动作,就都轰然倒塌,碎了一地。把娘娘吓得哟,就怕您年轻不知道深浅,放过了最后退婚的机会给自己迎个力士回来……”
梁嬷嬷滔滔不绝,痛陈舒舒的不是与裕嫔的爱子之心。弘昼却只当听了个笑话,怎么也无法将未来福晋与力拔山兮气盖世之类的词语联系起来。还没等他亲往延禧宫好生劝慰额娘让她安心,皇阿玛的传召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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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要应诏前往,梁嬷嬷就塞给那太监个大大的红封:“林公公稍待片刻,容咱们阿哥爷梳洗一二。” 毕竟他这酒气冲天,衣袍松松垮垮,玉带也被打开,隐约能见胸肌的模样去陛见,怕是会被皇上直接从养心殿内踹出来。他受不受罪倒也罢了,自家娘娘得多担心啊!
可惜,忠心护主的梁嬷嬷这番苦心,小主子弘昼并不理解,更不配合。“皇阿玛日理万机,百忙之中还不忘惦记爷的些许小事。当儿子的都恨不得感激涕零,哪里还能让他老人家久等?梁嬷嬷且回延禧宫去吧,告诉额娘。爷心中有数,让她不需担心。” 说罢,蹬上靴子,胡乱系了系衣带。
离开梁嬷嬷的视线后,弘昼以喝多了酒,浑身燥热为由,将领口的盘扣又解开了。等到了养心殿,出现在雍正跟舒舒父女面前的,是一个虽身高七尺,五官俊逸超群,却站没站相,衣衫不整,还带着几分酒气的少年。
没错,彼时生于康熙五十年十一月的弘昼还未满十六周岁,在舒舒原本的世界,这个年纪尚属未成年。可他那模样,真真是青葱年少,俊美无俦。顶着那略显滑稽的月亮头,也能原地出道,秒杀众多男神、小鲜肉。尤其是那慵懒自在又随性的调调,唇角那抹不羁的笑,让早年一心追求天才之路,无心恋爱,成名后又因实力过强而找不到恋爱对象,被迫单身,常担忧自己天才基因无法传承的舒舒眼睛一亮。舒舒心中暗骂自己两句 “禽兽”,可还是忍不住想要近距离观察一下,看看这少年的根骨是否如样貌一般出众。
雍正见弘昼这副模样,先是一愣,继而大怒:“混账东西!不修边幅,醉气熏天,你这成何体统?”
弘昼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嬉皮笑脸地凑过来:“皇阿玛莫恼,儿子也是过于孝顺了嘛!听闻您召见,什么美酒珍馐的都抛下。扣子还没扣好就急匆匆而来,还不是不想让您久等?您这不夸就算了,怎么还怨怪上了呢!” 那一脸委屈的样子,让雍正简直没眼看。
雍正嘱他理好衣衫,才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弘昼听后,在养心殿中,当着未来岳父跟福晋的面儿吹了声口哨:“长生天啊,将将梁嬷嬷说的时候,爷还当是讹传。格格身材娇小,弱柳扶风般,怎能有那般好气力?听皇阿玛一说,才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难怪古人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勺舀。”
雍正忍不住纠正:“那是海水不可斗量!”
“一样,一样的。” 弘昼笑呵呵挥挥手,“一个略大,一个略小,并没什么本质的区别,皇阿玛别这么较真嘛!倒是您既然觉得婚姻大事关乎儿子与吴扎库格格的余生,就…… 就不知道可否开恩,让儿子与吴扎库格格好生交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