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答案,她把自己摆放在床上,听着扑腾扑腾的心跳,一种被禁锢又禁锢不住的感觉,辗转反侧,嗓子干涩得如同枯井,脸有点痒痒的,似乎每个毛孔都跟着她粗粝的呼吸扩大或收缩,整个身子也僵僵的,像风干的鱼片倒挂在屋檐底下。
她明确地知道,失眠来了,和以前一样来了,路数都是相同的。
管你是国王还是乞丐,是意气风发还是意志消沉,失眠一概不论,对谁都不打折扣,照样温水煮青蛙。
对一个年轻人来说,失眠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起码潘晓晨是这样,天秤座面子和里子一样重要,失眠多少会减少里外的风采,她在乎自己的名声跟诉求好眠一样虔诚。
失眠是一个人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承担她的失眠,在夜里,所有人都泅渡到一座安全的岛上,她被落下了,她被孤立了,暗夜是没有坐标轴的,她没有同盟军也没有方向感。
失眠像一个外化的笼子罩着她,而更多的是无形绳索在束缚着她,是生老病死中的一环,是婚姻怨与恨的围城,是不得不攀登的社会阶梯,这些不过借由失眠让潘晓晨一次次清醒地重新思考。
爱和婚姻到底带给人什么?如果妈妈不选择爱爸爸,那么爸爸走后妈妈就不会肝肠寸断,被爱者掌握了爱他的人的生死大权,他可以说走就走,却拿走了别人的信念感,相爱未必持久,也许只在身体交融的一瞬间,那剩下的漫长日子让留下的人怎么活?
走进婚姻,如同进入迷雾一般,潘晓晨的无望在于从小就目睹了妈妈所付出的爱的代价,长大后自己又深陷泥潭,成为一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她帮不了妈妈,又左右不了自己的人生,像一颗被上帝咬了一口的苹果慢慢氧化继而腐烂。
没有见过爱情的模样,也没有见过幸福的样本,从爸妈分开后,潘晓晨像开了倍速长大,她见到的权谋比她小说里写得还锋利,倾尽爱的人流血受伤,玩弄爱的人倒能潇洒走四方。
也许妈妈此刻只能靠着孤独的回想入睡,和爸爸离开后的每个日子一样,而爸爸却有了新的枕边人,他不会知道自己正在用无声的手段折磨着一个另一个女人,什么生生世世,永永远远,终究是幻梦一场,“永远”就是一种诅咒,她也给自己下了诅咒:永不坠爱河。
不是对爱情苦大仇深,而是唯恐避之不及,她太知道了,有了爱,就有了软肋。
潘晓晨想到刚毕业的时候,帮学校组织联谊活动,有不少20岁刚出头的男孩女孩急哄哄地报名,在一个最怕寂寞的年纪,寻找所谓的爱情,她不太理解。
就这样生碰硬撞,试图让另一个人消磨自己生命里的孤寂,甚至寄希望于别人改变自己,在她看来是最愚蠢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