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如雨点般地飞向城下。
从半截船下出来,往云梯冲去的贼兵,相继有人中箭,倒在或是已先中箭死掉、或是从云梯掉下摔死的贼兵的尸体上,地上已血水成泊,但其余的仍然不顾一切地冲近云梯、攀上云梯。
这已是贼兵展开攻城后的第三天。
接连三天,贼兵攻城不停。
白天时,攀城和掘城的贼兵,一起进战;入夜后,因为没法生火,难以持续的夜攻,攀城的贼兵稍退,掘城的贼兵则在警卫部队的保护下,并不停歇,却是夜以继日地挖掘城根。
贼兵攻了三天,杨善会也在城头待了三天。
三天中,他除掉在贼兵轮换攻城部队的间歇时候,略微地休息会儿,一直都不曾睡过。
从扈的吏卒劝了他好几次,让他好好的睡会儿,杨善会总是置之不理。
听到城墙西段百步外那面“陈”字旗处,再一次地击响了激昂的鼓声,杨善会知道,这是进攻城墙西段的贼兵又要发动一拨新的猛烈攻势。他撑着身子,离开城墙东段,——刚刚在这里,击退了进攻城墙东段的贼兵的一轮攻势,踩着掩过脚踝的积水,急步去往城墙西段。
过了城楼。
杨善会一眼看见,垛口后边,对着城墙西段东边这架云梯上贼兵射箭的一个守卒,弓才张开了不到一半,弓弦就重落了回去,知道这个守卒定是因为开弓的此数太多,已经没有了臂力,便随便点了一个随从的吏卒:“去,把那个守卒替下来,你去射箭,让他歇息!”
被点到的吏卒应令,跑过去,接下了这个守卒的弓。
这守卒茫然地扭脸,往杨善会这边看来。杨善会勉强露出点微笑,向他点点头,但没有时间与他说话了,从这守卒后边经过,一双眼在西段城墙的众多垛口后,寻找轮值校尉的身影。
轮值校尉的身影还没找到,一声巨响,从西段城墙的西角下传来!
随着目光投望过去,轮值校尉的身影出现在杨善会的眼帘。
“杨公!杨公!又打塌了贼兵的一架尖头木驴!”校尉飞快地从巨响传出的上方城墙奔来。
杨善会快步赶到西段城墙的最西边,避开两支底下贼兵射上的箭矢,探头往下看了看。
前后、并列安置的十几辆尖头木驴中的一架,顶棚被石头给砸塌了。几个贼兵浑身脏污地从塌陷的棚下钻出,连滚带爬地向外窜逃。一架尖头木驴都容纳十个贼兵在内作业,逃出的贼兵只五六个,余下的三四个,应该是被砸死在棚下了。也不知有没有把贼兵挖的地道砸塌?杨善会想道。但他也知道,这只是他的幻想罢了。能砸塌一架尖头木驴,已是连续不断地砸掷石头后的难得的战果,贼兵挖掘的地道,内有架构支撑,必然是难以这般轻易的就能砸塌。
“干得好!”杨善会勉力这个校尉。
校尉脸上忧喜参半,喜色是有,忧色更多,骂了声,说道:“就是狗日的贼兵的尖头木驴太多了,砸塌一架,又上一架!杨公,带上这架,砸塌四五架了,可贼兵的尖头木驴源源不绝!”
守城,最无力的就是摧毁了敌人一架战具,敌人换来一架新的;打退了敌人一拨攻势,敌人又发起新的攻势。可是,虽然无力,又能怎么办呢?这个时候,需要比拼的就是顽强了!
杨善会鼓励这校尉:“砸塌一架,是小胜利,把贼兵的尖头木驴全部砸塌,是大胜利!我等只费些力气,丢些石头,贼等却有贼死在里头,我等还能坚持不过贼等?撑住我城就能得守!”
说话间,杨善会瞧见,西段城墙角外,涌上了两队贼兵,已经开始在撤被砸塌的尖头木驴,并有两三个贼兵小率,奔向百步外的“陈”字旗,——是贼兵在请求调拨新的尖头木驴了。
……
尽管只百十步远近,陈虫儿跑得太快了,跑到陈敬儿将旗下时,已经气喘吁吁。
他喘了两口气,说道:“阿哥,又塌了一架!快调新的吧。”
西城墙段的两架云梯和尖头木驴都归陈敬儿管,他视线离开东边的那架云梯,掠扫了眼城西角的尖头木驴队阵,令道:“推上新的!另再调一队掘城的兵士上去。”
“阿哥,挖了两天两夜了,城根太硬了,底下都是石头,挖不动。”
陈敬儿不动声色,说道:“行,你带你部曲下来吧,俺换别团去挖。”
“阿哥!俺不是这意思。”陈虫儿急了,赶忙说道。
陈敬儿问道:“那你啥意思?”
“……俺接着去挖!入他娘,是石头,也给它挖空了!”
陈敬儿呲牙一笑,露出白牙,说道:“不悬!这才是俺的好阿弟,去吧!”
陈虫儿等新的尖头木驴推到,与这尖头木驴和补充给他的那队兵士一同,奔回西城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