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厝点了点头。
甘棠急忙道:“那他呢?他不走吗?”
青厝摇了摇头,道:“主人还有事情要做,而且……此次陈府遭难,或多或少,应当有一部分是冲我们而来。”
“等我解决完这些人,主人若是还未出面,我便护送几位先离开,免得波及到你们。”
若是单纯针对陈府,自然不会有径山道人这样修为的高手出马。
而径山道人此前透露的消息也说明了,郡守已经知道了陈旷的所在,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只是不知道,武圣阁的人多久会到。
若是单纯漕帮出手,青厝一个人就能应对。
可武圣阁三个接近宗师境界的高手,还要加上一众弟子,那就不是一个难度,几乎等于必死无疑了。
林二酉和周延维虽然留了下来,可助力有限,加上青厝,也最多只能拖住一个。
沈星烛的分神足以应对一个。
但剩下的那一个……
青厝想不到如何才能解。
方才,青厝已经联系了裴休,而裴休则暂时作为陈旷的代言人,将“土正官”的主力都已经被派去了那张名单上的各处,能救下几个是几个。
如今,就算暴露出来几分梁国隐藏着的力量也已经顾不得了。
此前周国的教化官就算,但因为有个齐王在上头压着,这位最佳的太子人选,对于自己的名声还是有几分在意的,会尽量展现自己“仁德”的一面。
虽然这种“仁德”,究竟有几分落到实处,对于受难者究竟有多少真正的裨益,但终究不会让教化官对于败国百姓做得太离谱。
而这一次,齐王正在北上杀蛮,便再没有一个人压在教化官的头上,全由他们自行决定如何进行教化。
这蓟邵郡的教化官,便是决定和当地郡守、地头蛇帮派联合,以最残酷的方式进行镇压的清洗。
直接将所有反对的声音和力量一并缄默,让此后再无一人敢发声。
一旦大周的教化行动以如此酷烈的成功作为开端,其他教化官见此行之有效,必定以此为样板。
整个梁国,将真正万劫不复。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否则将来要想重振梁国,便是难如登天。
而于陈旷来说,自然也不能让自己的家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
何况,这和郡守、教化官沆瀣一气的地头蛇帮派,也意图除掉陈家。
对他而言,这是要除掉陈家吗?
不止,这分明是要除掉他的三层护甲!
这种事情,自然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双方利益一致,陈旷才会对此事如此上心,做出种种安排。
可他自身也不过是一个九脉而已,青厝想不到他要如何应对那有可能达到半步宗师境界的武圣阁高手。
不过,就算想不到,青厝却莫名的并没有惊慌。
她见过陈旷如何从死牢之中博得一线生机,短短半个月时间,从毫无修为的凡人,到现在的九脉修行者。
也见过他如何以一己之力,将原本根本没有可能战胜的李红绫一击断了脊椎。
更见证他孤身引走两个三劫宗抱月长老,成功全身而退,与她们汇合。
青厝不善处理感情,但她的心里是有震撼的。
这种长久而有力的震撼像是冰川崩塌的第一道裂隙,那开裂的沉闷悠远声音并不响亮,也并不激烈,却能回响至冰川的底部,引领着整座冰川逐渐崩解。
不知何时起,在青厝的心中,陈旷就是宛如裂缝一样的人。
只要他存在,就能够打破一些什么,改变一些什么……
无论他们的面前立着的是怎样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
只要陈旷在,这堵高墙,就迟早有一瞬间会被裂隙布满,最终崩塌解体。
甘棠有些恍惚:“旷儿要我们先走?他要留下来自己对付这些官兵?”
她脸色苍白,道:“他不能和我们一起走吗……”
青厝摇了摇头:“不是这些官兵。”
甘棠一愣,还没等松一口气,就听见青厝道:“是比他们强上百倍的敌人。一旦他们来了,陈府,甚至是周边的所有城镇,都有可能不复存在。”
“所以,老爷夫人,请尽快收拾好东西吧,现在你们暂时不必着急了。”
青厝说罢,便飞身而起,周围飞剑纷纷随意而动,唰唰地穿梭在陈府上下,将剩下那些官兵尽数如割草一般斩下了人头。
一时间,风向随之改变。
被吓破了胆,崩溃而逃的,变成了原本嚣张无比的官兵们。
陈荣和甘棠扶住陈安,将他扶回了大厅里面。
三人无言对视,身上滴滴答答地狼狈淌着水,听着外面的惨叫声和风雨声,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不过不同的是,甘棠是因为失落,父子俩则是因为落差而产生了更加复杂的情绪。
陈旷身份的巨大改变,对他们来说,无疑是难以置信的。
陈荣想到自己的提防,想到自己对陈旷的乐师身份曾产生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嫌弃,私心下了决心,认为他绝对不能继承自己的家业,竟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一样。
陈安则是想起了自己此前在陈旷面前的傲慢言行,还说了什么“保他一世平安”之类的话……
结果现在,反倒被陈旷的“侍女”救了一命。
陈安几乎无地自容,感觉自己以后见到陈旷,可能都得绕着道走了,否则一看见他就会想起这句话来……简直尴尬到想自杀。
而身份和认知一旦产生了落差,原本的怀疑竟似乎也不攻自破了。
何况,如今的陈家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陈家了。
陈家在南码头势大,但说到底还是因为背靠漕帮,现在漕帮要“清理门户”,其他人自然会见风使舵。
今后陈家还能有几成家产剩下,已经是未知数了。
不过,虽然青厝说陈府今天的事情,或多或少和陈旷他们一行人也有关系,但陈荣和陈安却不会傻到以为这事情就是陈旷主谋的了。
漕帮想对陈家动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是日积月累,加上樊海龙专断独行的性格。
今天被清算的,恐怕也不止是他们一家。
“咕咕……”
外头忽然飞进来一只鸽子。
陈安目光一凝,一招手,那鸽子便飞了进来,腿上赫然绑着一封密信。
“是西边码头的分会长……”
他一边说着,一边展开来一看,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他来信是想警告我们,他得到消息,樊海龙要对所有不是自己派系的分会下手,排除异己……这信鸽虽快,冒雨却也要飞上半个时辰。”
陈荣叹息:“他的消息迟了,现在只怕已经凶多吉少……要么被抓,要么被杀。”
这西码头分会向来和陈家交好,关系还算不错。
如今却已经是人人自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