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一般人了,就算是读过几年书的,也不一定能认全文章里面的字。
文人自诩风雅,自然也不会动手给普通人写故事,就算写了,也得写得弯弯绕绕,最后再说些大道理升华一番意境,读来令人昏昏欲睡。
因此,下面的贩夫走卒,自然听的是贩夫走卒的故事。
这虽然是个神神鬼鬼的世界,可正因为神神鬼鬼当真存在,反而少有人敢以此为题材,流传出来的,多是真实的事情。
毕竟谁也不知道,是否就在写下某个故事的时候,将哪个修行者大人物得罪了。
到时候,要的可不是赔偿版权费,而是要了命了。
陈旷嘴里这样神鬼题材,又写得精妙绝伦的故事,甚至可以说是举世罕见。
但陈旷并不准备一口气讲完,他还打算细水长流呢。
他大概觉得差不多了,便道:“欲知后事如何……”
莲蜜立刻递出了一枚金叶子,眼巴巴地道:“给你。”
陈旷:“……”
你究竟听了多少回书,怎么那么熟练?!
但他陈旷并不是可以用金钱打动的男人。
他“啪”地把莲蜜的手拍开,严肃地道:“江湖规矩,只能讲到这儿——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莲蜜鼓起腮帮子,嘟囔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种江湖规矩……”
陈旷老神在在地道:“我的规矩。”
莲蜜好奇道:“你叫什么,是在哪儿的勾栏讲书的啊?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
勾栏瓦舍,是听曲看艺的地方,那些江湖艺人,说书人,往往聚集于此。
当然,说书人水平稍高一些的,一般会去茶馆酒楼,和店家合作,不至于还要和耍杂技的抢地盘。
她现在不觉得陈旷是家里跑出来的公子哥了,而以为陈旷是哪个勾栏里职业说书的,也许失足落水了而已。
陈旷摇摇头,哑然道:“我可不是说书的。”
“你这么会耍嘴皮子,怎么可能不是?”
莲蜜不信,但又看了看他的脸,有些犹豫地道:“那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忽然,一道柔弱清澈的女声从她身后传来过来。
“我也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
“啊!”莲蜜心里一惊,连忙站起来转过身,惊讶道:“娘子!你怎么来了!”
陈旷抬起头看去,引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浅绿衣裙、身量纤细的美貌女子。
女子有一头黑发,随意挽起成堕鸦髻,倚翠饰朱,钗惰衣颓,却不显得媚俗,但因眉眼素净,反倒给人冷艳之感。
她外罩的衫子呈浅绿色,衬着一件白色交襟里衣,内里却隐约可见孔雀蓝的艳丽肚兜的上缘,只有两条挂脖细绳,似因底下垂着重物,将纤细雪白的脖颈,勒出一条淡淡的红痕。
这女子,自然只能是莲蜜口中心心念念的花魁娘子——柳倾城。
她款步走进屋里,陈旷才注意到,她手上抱着一只长毛猫。
这猫甚是奇异,四条腿都比一般的猫要短上一截,长相倒是可爱喜人。
柳倾城嗔怪地看了一眼莲蜜,道:“你啊,我要是再不来,你只怕是连人带钱,都叫人骗走了!”
莲蜜连忙摇摇头,道:“钱我是自愿给的,不是骗!他故事讲得好,我才给钱的!”
柳倾城又好气又好笑:“那你的意思是,你给人卖了,还给他数钱?”
莲蜜张了张嘴,一脸迷糊地嘀咕:“我哪里有被人卖掉……我明明还在自己屋里呢。”
柳倾城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陈旷:
“这位先生,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若是你回答不上来,我可要报官了。”
一州花魁嘴里的报官,肯定不止是报官了。
说不定会惊动修行者……
陈旷耸了耸肩:“我正要说呢。”
他站起来,拱了拱手,道:“在下陈若谷,是一名乐师,因仰慕柳娘子才情,想来絮泥阁讨个生计,才出此下策,以落水接近,并非心怀歹意。”
反正如今“陈旷”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而且是武圣亲手打死的。
再怎么样,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觉得他会死而复生。
只要不是太显眼,不换假名都没有关系。
但出于谨慎,陈旷还是用了这个比较熟悉一点的假名字。
莲蜜听了却睁大眼睛。
这家伙……说谎都不打草稿吗!
他明明之前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连絮泥阁这个名字,都是她告诉他的,结果现在却变成他就是为了来絮泥阁干活,所以故意靠落水接近。
莲蜜忍不住要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