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倾城皱起眉,有些心惊:“可那不就代表了他们是来寻仇的……”
陈旷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道:
“不会有人来帮她寻仇了。”
“会因为这蛇妖失踪而来的,只有两种人,第一种,是‘山海盟’的妖,但现在,很快,他们就会知道这蛇妖是叛徒的事情,自然不会为了叛徒来寻仇。”
“第二种,是官府的人,他们没有找到罪魁祸首,肯定还要继续追查,以神农司的手段,若是有高手出马,不久之后,应该就会找到这里来。”
“今晚那几个官差,还不够看。”
“不过无论是谁,都只会是为了这几箱官银而来,而不会是为了给这蛇妖寻仇。”
柳倾城很想问你怎么知道的,但想起刚才对方那神鬼莫测的手段,顿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低头看着那几箱子被武蔓吐出来的烫手山芋,道:
“那这些官银,要还回去吗?”
陈旷挑了挑眉,笑起来:“为什么要还回去?”
这几箱官银在他手上,能发挥原来千百倍的价值,自然是不可能还回去的。
且他有心用这份自己找上门来的官银,成全自己拿到一份天大的善业,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理清楚藏凤、永安两州的局势。
柳倾城一时语塞,却听见陈旷继续道:
“你刚才应该也听明白了,这官银,那位总捕头打算中饱私囊了。”
“现在还回去,也只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而已。”
柳倾城尽力分析道:“可是,现在既然已经失窃一次了,为了不丢两次面子,应当不会再动手了才对。”
陈旷摇了摇头,道:“在藏凤州,必定是不会再失窃了,可等到运送车队进了永安州,官银还在不在,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柳倾城抿了抿唇,让这仅仅十箱的赈灾银落到实处,就那么困难么?
陈旷看着她,问道:“伱不是要当妖么?怎么悲天悯人起来了。”
“受灾的多半都是人,和妖又有什么关系?”
柳倾城被问得左右为难起来,张了张嘴,颓然道:
“我以为……”
陈旷接话道:“你以为妖是超脱规则的,可以在人类定下的规矩之外,自由自在地生活。”
“所以你想成为妖,哪怕你只有四分之一的妖族血脉。”
他耸了耸肩:
“现在你看见了,真正的妖究竟是怎么生活的。”
“他们照样活在压迫里,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陈旷打一开始就知道柳倾城想要什么,也知道她其实根本还是把自己当成人来看。
她这样的,去当了妖,会比当人,要惨上一万倍。
柳倾城沉默了。
良久,她又道:“可是……前辈不太一样。”
陈旷沉吟道:“那大概是因为,我还算挺强的?”
柳倾城:“……”
陈旷转头看了她一眼:“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人妖之分,只有强弱二字而已。”
浮萍遮天,游鱼争渡。
这个道理,从他逃出皇城的时候就懂了。
柳倾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有些希冀地看向陈旷。
陈旷挥了挥手,将那三箱银子都送了出去,全部沉进胭脂河底。
——实际上,那一箱官银刚才一直在胭脂河里沉着,但那些官差一个都没发现,简直是把灯下黑发挥到了极点。
不过,一来是这胭脂河目标太大,一般情况下,越是明显的地方就越是想不到。
二来也是因为被莲蜜给牵扯了一会儿注意力。
陈旷转头看向柳倾城,挑眉道:“你想变强?”
柳倾城眼睛一亮,用力点了点头。
此刻的她倒不像是名满天下的冷艳花魁,反而有种看见新鲜事物的小女孩的娇憨感。
陈旷淡淡道:“那你先想好,你究竟是想当人,还是当妖。”
柳倾城一愣:“这世间,不是没有人妖之分么?”
陈旷瞅了瞅她,笑道:“我说可以,你不能当真。”
柳倾城:“……”
她终于明白了,这老怪物就是喜欢耍人玩!
柳花魁已经自动把陈旷当成了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心想活得久了脾气古怪是很正常的……
这个问题也确实很关键,有可能是这老怪物在考验她的立场,必须慎重考虑才能回答。
柳倾城谨慎地道:“我可以多想几天再回答么?”
陈旷十分深沉地点头道:“可以。”
实际上,他就是在故弄玄虚而已。
今晚柳倾城的表现不错,让他觉得自己或许确实可以培养一个话事人,替自己和人沟通,也方便自己隐藏在暗处。
但他手上现在可没有适合给出去的功法。
不过老话说得好,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柳倾城能修炼什么功法,就看之后来的人了……
柳倾城得到了准确答复,心中顿时欣喜起来,压抑住自己的心情,朝陈旷行礼告辞。
“那晚辈就不打扰前辈歇息了……先前晚辈无知,对前辈多有得罪,明日会为前辈准备厚礼道歉,还望前辈原谅。”
她盈盈一礼,语气温和下来之后,颇有风情万种之感。
尤其是那沉甸甸压着的两根挂脖绳,更是摇摇晃晃,几乎要断开一样。
很懂规矩嘛,众所周知,道歉就是露出月……
陈旷打断了自己的思维,咳嗽了两声,沉声道:“道歉就不必了,我本也只是想寻一处地方暂歇而已,你给我安排的身份也还不错。”
柳倾城又行了一礼,缓缓转身离开,顺手恭敬地关上了门。
别的不说,这花魁不高傲的时候,确实养眼又懂规矩……
陈旷坐回了自己的床上。
“不过,话说回来……我当时究竟为什么会救下五万人的性命?”
陈旷皱起眉,这个一直沉在心里的未解之谜,又一次因为方才的联想浮了上来,带来了更多的疑问。
尤其是,状态栏特别点出了他是因为“把馒头分给梁国夫人”
,所以才间接救下了五万人的性命。
换而言之,作为梁国夫人的楚文若才是关键。
这个细节,他当时没能想通,后来也没有时间去想。
现在倒是感觉到了更多的蹊跷之处。
若是当时他不分馒头……楚文若其实是有寻死的念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