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并非盲目的信任

听了沈浚方才那番话,思若被彻底弄糊涂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又被描述得如此危险的状况,她还是头一回听说。

此前她只听人谈起过洛城地处边境,常遭西绥及各方蛮族势力的侵扰,过去几十年战事频仍,不过经历数次大举驱逐和征讨以后,近来已太平不少。

另外,多年前,具体是哪一年,她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她还是个小姑娘,就曾听爹爹跟朝中大臣们在家中议论那里爆发过的一场骇人的瘟疫,据说由于典狱长处置有方,最终病死的仅是监狱里的流放犯,并未对当地居民造成多大影响。

再有,她还知道,那里自大齐建国时起,便是流放犯人的苦厄之地,边境以外更是茫茫的戈壁,用寸草不生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不仅生活条件艰苦,还不安全,这里当然指的是形形色色的流放犯,其中固然有蒙冤入狱的,罪行轻微的,却也少不了杀人越货、坑蒙拐骗和男盗女娼的大奸大恶之徒。

万一跑了出来,定会令当地的居民人心惶惶、寝食难安。

事实上也的确常有重刑犯逃跑之事发生,那些亡命之徒趁外出服劳役时或偷偷溜掉,或打伤打死守卫夺路而逃,不敢回乡,也不敢到处走动,便在附近险要之处占山为匪,沿途劫掠,一度十分猖獗。后来官府清剿过两次,其中跑的跑,收敛的收敛,已好了不少。尤其听说这里护送队发展壮大,拦路抢劫的案件发生的数量已经少之又少。

别的她就再没听说过什么了。如果有的话,思若相信陈师傅和宋叔一定会提前告诉她,好让她斟酌一下该不该前往。

而在这之前,他们只将此行可能遇到的上述三种危险在思若面前一一列举了出来,压根儿没提过沈浚所说的这档子事,也就是说,他们对此并不知晓。

要说此前思若完全没把它们当回事的话,还情有可原,毕竟她心里有底,既然有那么多人居住和生活在那里,她也一样可以,何况她身边还带着两名大齐顶尖的护卫呢!

可如今听沈浚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这个籍籍无名的边境小城远比自己所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得多。

虽然思若尚不清楚沈浚所谓的危险具体指的是什么,但她相信沈浚不会说谎,也没有危言耸听,她有这种自信,而且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绝非盲目。

陆修文的阻止自然可以从侧面证明沈浚所言非虚,但思若依凭的并不是这个,她对沈浚的信任有更坚实的原因。

“那里现在怎么样?情况很严重吗?”终于,思若打破沉默,以一副极其关切的口吻问道。一方面是出于对洛城再次蒙遭灾难感到难过,另一方面也是想估量一下接下来他们的计划能否成行。

“县城尚未受到影响,不过也许很快就会波及到那里!”沈浚神情严峻地回答道,语气中透着几分悲叹与无奈,“就我们亲眼所看到情况来讲,目前离这儿大概五六十里的那片区域最危险,就在几位将要经过的那条官道的两旁,尤其是森林和墓地附近,我们就是在那儿同它们遭遇的。至于多久能传播到洛城,别的地方还有没有同样的情况,我们就不清楚了。”

沈浚话刚一出口,从旁警觉地留意着沈浚所讲的每一句话的陆修文便猛然瞪大了双眼,脸上随即现出一副遭不住的痛苦神情。

原来就在刚刚,沈浚竟有意无意地揭开了唯有兄弟俩和他才知道的恐怖事件的一角。问题不在于他泄露了三人达成一致要对王爷保守的秘密,同样也不应对旁人提起,而是难得内心平静了一会儿,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两人的面再去揭那尚未愈合的心理上的疮疤,直戳他们业已变得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经。

“老沈,你昨晚没怎么睡,困不困?要不趁现在没什么事,回房补一觉吧?”这一次,没等怒火中烧的弟弟将连日来积压在在心中的对沈浚的不满一股脑倾倒出来,站在他近旁的兄长早已换上一副关心的神色抢先发话道。

要是换成弟弟这样口无遮拦地将他们早就决定好要保密的事情宣扬出去,尤其会因此断了眼前这位小姐去洛城的念想,陆修武定会大加呵斥一通,然后叫他立刻闭嘴,即便有外人在,也丝毫不会留情面。甚至反而越有外人在场,他越会表现得非常严厉。

但是对沈浚,他没敢用命令的语气,倒像是在哄孩子上床睡一般同对方好好商量道:“如果真像你说的,今日城门不开,那我们也只好在这儿多住一晚了!”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瞅了瞅站在思若身旁的春红。

令沈浚和陆修文感到惊讶的是,此时的陆修武口中已完全没有了先前那种急不可耐的焦躁语气,甚至一点儿也看不出急于出发的意思,反而还现出为耽搁了行程而兴奋不已的样子。

同样,在陆修武的脸上以及口气中也丝毫看不出有担心那些捕快会返回来找他的麻烦,反而大有春红几人不离开,他便要在这儿继续待下去的意思,即使有非常棘手与危险的事情在等着他。

也许,经历了刚刚那一遭突如其来的变故,陆修武相信到了关键的时候,那个曾经帮过他的人定会再次出手。

他带着探究的目光凝神看着恰好向他瞅来的沈浚,直到现在他还认定那个出手帮他的人就是这位救过他多次的同伴。

而且除了沈浚,他想不出当时在场的人中,有谁能出手那么快,是此刻站在这里的,不用看便知会些武功的胖子吗?还是去城门那里打探情况的那个高个的瘦子?

陆修武不是不相信他俩会出手,毕竟自己是在阻拦差役抓他们的人,于情于理他们都不应作壁上观。

他是不相信这世上除了沈浚以外,还有谁能使出这么厉害的功夫,不止他没看到,就连那个挨了打的人自己也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