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通人性的坐骑

起初宋叔将马缰交到她手上的时候,思若还有点害怕,担心完全不懂骑术的自己从马背上摔下来。

但在父亲的一番指导和鼓励下,她立刻丢掉了胆怯的心理,自己踩着马镫翻了上去,待她遵照众人的指点策马而行时,便惊讶地发现,不知是马儿的原因,还是骑马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她几乎第一次就稳稳地绕着太师府宽广的前院骑了好几圈。

为此,思若兴奋了整整一个下午,恨不能即刻向着那个她朝思暮想了很久的洛城出发。

加上父亲还特地着人给她专门量体定制了一款考究的马鞍,坐在上面既牢靠又舒适,骑得久了,寻常马鞍常有的疲惫感消了不说一半,也差不多有十分之三。

自出游以来,思若很快便发现,那匹马仿佛同她心有灵犀似的,只要自己一个扬鞭、踢腿或用手在它的脖子、前额上轻拍的动作,以及在马背上不舒服地扭动一下身子,都能引起牝马的回应。

得益于这匹牝马的专业素养,思若从没摔下来过,这一点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一直以来她都将骑马视作一件很难又很危险的事,家里也不许她靠近那些性子烈的庞然大物。

及至她这次出门,只一天不到,便越来越自如,也越骑越快,在两名护卫面前丝毫不落下风,她才自嘲地暗暗笑道:这骑马也不过如此,远非想象的那么难嘛!

她心中当然清楚,那是陈师傅和宋叔让着她,刻意放慢速度等她,不然凭两人精湛的骑术,早将她甩得没了踪影。不过她还是感到十分得意,觉得比她那入门前曾考过骑马、认字的丫鬟熟练地多,却是毋庸置疑的。

渐渐地,骑马不再是种折磨,思若也有余暇观赏起道路两边的美景。

自京城出发,一路南下,他们在起伏的丘陵间徜徉,途经成片的绿油油的阔野和梯田,一间间错落有致的木屋和茅草房沿着平缓的山坡渐次排开,几乎离村子不远都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喧声流过。

思若常看到身着素衣,头上包着粗布的农妇在清亮的河水中淘米、洗衣和嬉闹,看得她禁不住艳羡起来。

有一次,她们骑马行经一条宽广平静的大河,河对岸是陡峭连绵的群山,陈师傅告诉她,那是大齐的第三大江,叫平江,只比从京城西侧绕过的阳江窄那么三四十丈而已。

阳江两岸开阔平坦,满眼尽是辽阔的沃野田畴,这平江对面则是的浓阴覆盖的重峦叠嶂,江水就贴着山脚滚滚流淌,使她感到既神秘又恐惧。

思若记得去年父亲曾带她在阳江上乘船游玩了一番,那是她第一次坐船,自制始终她都处于一种兴奋而又神游物外超然状态,独自站在高出水面数丈的船头,她觉得自己仿佛像鸟儿一般在天空中迎风翱翔,那真是一派烟波浩渺的磅礴气象,使她那久处闺房的襟怀为之大开。

还有一次,一条不大的小河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不得不寻一处浅滩涉过。

打头阵的陈师傅在马鞍上摇晃着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蹚过去以后。轮到思若时,一开始她不免有些担心,虽然脚下的河水清澈见底,看上去也并不深,但却颇为湍急,而且那些遍布河床的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更令她对自己的牝马不自信起来。

不过在众人的催促和鼓舞下,她只犹豫了片刻,便大着胆子驱策小马踏了进去,她的坐骑再次让她感到惊艳,整个穿越的过程甚至比两名护卫的高头大马走得还稳。

那牝马像一名高超的街头杂耍艺人般竭力保持着背上所载驭者的平衡,有好几次,思若感到自己的身子向一边歪了过去,几乎再过一秒便要摔掉进河里,那马儿仿佛已预料到了似的,立刻斜跨出一条腿,将她身体的重心迅即扶正。

就这样,虽然她的坐骑走得很慢,但却是走得最稳的。只要一跨上马背,思若便感到自己仿佛跟那牝马合二为一,融为了一体,马儿的腿就仿佛是自己的腿,她感觉得到它发力、颤抖和跟地面的撞击,毫不费力地在各种崎岖的道路上驰骋。

后来他们驶上了宽阔平坦的官道,牝马那稳健而有力的步子一度使她在暖阳的轻抚下昏昏欲睡。

森林边上的野地里时而有成群的麋鹿、野猪和黑熊出没,她还在大大小小的湖泊、水泡里看到一对对野鸭静静地浮在水面上,还有生着金黄毛皮,面部呈倒三角的狐狸,她甚至想要下马去追它,抚摸它那毛茸茸耳朵和尾巴。

在陈师傅和宋叔的高声吆喝下,它们惊得四散奔逃,许多从未见过的鸟儿则扑腾着翅膀自躲藏的草丛中窜起,升上空中。

遇上晴和的日子,微风送来一阵阵青草和百花的芬芳,使她整个人为之心醉神迷。一路所见的城镇的富庶和充满生机的绿野风光使她大开眼界,赞叹不已。

而这一切皆拜她那匹温顺又通人性的坐骑所赐,不然她早在已走过的这五六百里跋山涉水的颠簸中浑身酸痛、疲累不堪了,哪还有心情和精力去欣赏沿途美不胜收的景色。

思若望着空荡荡的马房,今后没了那匹心爱的牝马,她不知道自己如何还能惬意地走完接下来的旅程。

不过她也只是感到有点惋惜而已,并且只有短短的一刹那。本来她在做出这次远游的决定时,就已有了吃苦受累的心理准备,她反而得感谢这匹牝马,使她没受什么罪。

遗憾归遗憾,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没必要沉浸在悲痛之中,何况父亲当初是从马市上将它买回来的,而且从马儿的表现看,它一定曾有过不少主人。

思若相信,历经几番辗转,终有一天,父亲还能在某个马市上重新把它赎回,而他们这一次的分离不过是短暂的。

有什么困难能阻挡她去想去的地方,即使通向那里的道路荆棘遍地,充满千难万险,她也毫不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