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像今天这样整间牢房异乎寻常地无声无息,仿佛人去屋空般静得出奇,是从来没有过的。他这下子恐怕天要塌了!
虽然还无法立即统计出死者的大致数目,但敏锐的感觉和以往的经验告诉他,此间还在喘气的除了已吓得半死的自己外,恐怕比过去每天死掉的犯人还要少。
他从前哪见过这般景象,心里感到害怕极了。最初的一刹那,几乎吓得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他怔怔地盯着那些异常扭曲的身子和绞扭在身体两侧的手,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巨大的惊恐中回过神来。这一次,他没像往常那样一进门就用力敲响他那只人人痛恨的破锣,把所有人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
尽管只需一下,他就能立即确定哪些人还活着,哪些人已经死了,可是他不敢,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些年他总是乐此不疲地这样做,每次看到苦役犯们愤怒、惊恐、瞪起眼睛的蒙圈表情,心里很是受用。敲完锣,还不忘吆喝一声“起了!起了!”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大摇大摆离开,去下一个牢房把同样的招数又对另一拨人使上一遍。
他完全不必担心犯人们在他走后又倒下继续睡,因为一方面没有人敢这么做,另一方面,他对自己的那只破锣向来很有信心,确信这一惊之下,所有人的魂儿都给吓跑了,哪还睡得着。
为了进一步证实他的猜测的正确性,以免因为弄错而被牢头训斥,他把敲锣的环节略过,为自己打了半天气,终于压低嗓门儿朝里面喊了一句“起了!”话音中带着一点疑问的口气,仿佛自己也不确定这些人是不是真的起得来,又或者自己的这句话是否真心希望它们起来。
完全没有了以往那种趾高气昂的劲儿,这一声呼唤过后,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一点回应,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这兆头可太坏了,于是他吓得将手上的破锣一扔,飞快地奔出大门,直到来到空地上才敢喊出声来。
“死死死人啦!死死死人啦!”狱卒头也不回地一边结结巴巴地叫喊,一边朝正气定神闲而又津津有味地用着早饭的牢头那里跑去,惹得刚刚一口白米粥配牛肉干下肚的牢头直拿眼睛瞪他,差点没一怒将他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