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断不可留

赵县尉泡了一壶茶,和自己的师爷在后院的树下对弈。

两人下的很慢,这局天黑前就开始了,每一步都要思虑许久,天黑后还不见分晓。

仆人送来茶点,供老爷和师爷享用。更有听差的亲随时不时的跑来,细声细气的通报外头动静。

当得知醉香楼上动了手,师爷捻须微笑道:“老爷,今晚这局棋要分出胜负了。”

赵县尉在棋盘上被围了一条‘大龙’,十几颗棋子眼看没了活路,即将被困死。

哪怕他开局稳健,中盘凌厉,可后盘丢子如此之多,也无力回天。

思虑半天再无后招,他索性抓了把棋子丢在棋盘上,大笑道:“输了,输了,还是师爷高明。”

师爷呵呵乐道:“不是老朽高明,只是老爷事务驳杂,无法专心此项。我平日闲暇无事,唯有在棋艺上琢磨。

就如同老爷跟艾县令斗法,双方各出奇招。

艾县令下子,给巡检司塞了周继嗣,灭了我方九宫道这步棋,还故意引来了全真教的严真人,力图压我们一头。

若真让周继嗣将其堂弟弄进太虚观,他便有了全真教这座靠山,再也无法遏制其在江宁县做大,于我赵家可是不小的麻烦。

眼看敌手势头上升,咱也不硬抗,但暗中给他做个局。宣扬马氏淫乱是一步棋,弄废其堂弟又是一步棋。

叫周青峰的小子还不是太虚观的人,废了他也不至于彻底得罪严真人,倒是看周继嗣忍不忍得住。

可他忍也好,不忍也好,都输定了。老朽一连串后招定让他左支右绌,难以招架。”

赵县尉哈哈大笑,“妙,实在是妙。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师爷不愧是我良师益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小小一计便扭转局面。”

两人于亭下彼此吹捧,哈哈大笑。

亲随却在此刻不合时宜的过来,低声说了句:“老爷,醉香楼那边出了点岔子。”

赵县尉笑容凝固,不悦道:“这么点小事能出什么岔子?”

“叫周青峰那小子溜了,是郭家的庶子出手将其拉走,赵捕头没逮住他。

周继嗣那厮来的极快,把赵捕头压的没话说,不但付了酒菜钱,还加倍赔了桌椅之类的。”

亲随知道这消息不太好,说话时特意离远点,免得被老爷迁怒。

赵县尉果然怒气蓄积,先骂自己侄子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而后狐疑为啥金陵郭家插了一手,最后看向师爷......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现状没按你的谋划演啊,是不是你这老东西智谋不够?

师爷连忙找补,“老爷,莫要焦虑。棋局已定,只要棋盘还在,胜负就不可能改变。

这次不行,还有下次。赵家是江宁大族,犹如参天大树,根深叶茂,还会怕......”

话没说完,一声凄厉惨叫从前院传来,把后院几人吓了一跳。

尤其是赵县尉,手一哆嗦,碰到棋盘,棋局顿时倾覆,棋子撒了满地。他大怒骂道:“出了什么事?谁在怪叫?”

赵家前院,影壁之后,十几名护院听得动静,抓上刀枪从不同地方跑了过来。

“三侄,你在叫什么?”

“什么毛贼?在哪里?”

“守住院子,别让贼人乱窜,免得惊扰老爷和女眷。”

护院中出来个精瘦的头目,乃是城内‘长盛武馆’的教头,也是赵家人。其手持一杆精钢长枪,练的出神入化。

这人被赵县尉高薪聘用,将十几员护院家丁操练的龙精虎猛,日夜想着有来不长眼的贼人硬闯,自己也好在老爷面前露一手。

只是这机会不来,长枪教头有再高深的武艺也施展不出,只能梦里想想,时常叹息。

今晚听到有贼,他简直是大喜过望,端着枪第一个冲了出来,大喊一声:“江宁赵子龙在此,谁人能敌?”

周青峰恶狠狠的跳进院子,还没落地就被一名护院发现。对方示警高呼,他脱手便两刀劈了过去。

镔铁打的双刀,比寻常份量重两倍,专门契合周青峰的神力。

刀身一圈一圈的花纹,由生熟铁夹杂,反复锻打而成,出自二十几年老铁匠的技艺。

护院只顾着喊,没料到‘毛贼’见面就动手,刷的一记刀光劈来,正中面门,脑袋几乎成了两半,仰头倒下。

纪蓉紧跟其后跳进院墙,还不忘给自己变装异形,免得被人认出。她一看死了人,顿时知道今晚事情难了。

周青峰继续硬闯,随即被那句‘江宁赵子龙’弄得差点笑岔气。

长枪教头见他手持双刀也是大喜,枪头一抖,化做数点寒芒,再喝一声:“狗胆毛贼,看我杀敌。”

三米六的长枪于实战中确实占便宜,如同毒蛇吐信,隔着四五个身位便扎了过来。

不料对面双刀脱手,以更快速度闪击。一刀劈在枪身,将其劈歪;另一刀劈向长枪教头面门,要将其斩首。

当啷声响,长枪教头只觉双手酥麻无力,身子快速倒伏,以极难看姿势避开。

等他再仔细看,对面的双刀脱手后能劈出三米,这距离一点不比长枪短。且刀刃脱手后还能返回,循环再劈。

“老天,好厉害的链刃双刀。”长枪教头只觉心跳嘭嘭,连忙后退几步,前心后背发凉,额头冒出冷汗。

他听说江湖上有一套绝技,乃是用细细的铁链栓住刀把,使刀如镖,回旋往复,极为诡异,难以抵挡。

这刀法只在传说中听过,从没见谁练过。眼前这家伙更甚,手中双刀连细链都没有,明显靠法术操控。

这需要长年累月的灵力淬炼才能做到如臂使指,或者有极强的法宝辅助,否则很容易把自己给劈了。

长枪教头还在想如何破敌,周青峰却没闲着。他大步跃进,双刀如影,利刃如风,狂攻正前方的对手。

“贼人扎手,上弩!”

连续对拼几下,长枪教头已然明白眼前贼人是谁——高大、壮硕、凶狠,不就是半个多月前在南门码头杀鞑子百户的狂徒么!

当时侥幸活命的衙役都说此人力量极大,几百斤的马匹被他用力挑起,堪称万夫不当之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