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大爸

“才走了半个小时,到兰州需要十二个多小时呢!”吕刚安慰弟弟吕强说:“美美睡一觉醒来都不得到站!”。

平稳飞速的高铁是高好东西——像摇篮一样会让人恹恹欲睡,不能清醒地观赏窗外的风景,不大一会儿吕刚就鼾声如雷了,吕强就是没有一点睡意,而且越来越清醒,但是吕强没有一点欣赏风景的兴趣,虽然把脸靠着玻璃窗上,看着窗外的风景箭一样向后射去,把所有的景物都“摔”成了一条一条无数细细的线,像同时发射出去一样。

吕强眼里淡漠着一切匆匆而过的景物,心里就烦恼,大脑里慢慢地放映着一切滞留下来的“影子”——

那个夜晚——大年三十日,别人都在陪伴“祖宗”过夜,他和哥哥吕刚接受大爸的任务去了暖湾村——为了挣大爸吕得秋的钱——每人五万元——一个人一年打工都挣不来,一个夜晚就能到手,虽然难度很大,但是属于挣的钱哪一种容易?还是钱的诱惑力大,听臭文人说过什么“高薪之下必有勇夫!”,这是真的,如果不是大爸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的钱,说什么也不会去。就说在坟墓跟前挖洞的时候,自己的头皮就发麻,头发根根直竖起来,浑身一阵麻木过后就下定决心开始挖了。还是大爸聪明(可能大爸去看地方的时候就把地形地势情况记在脑海里了),从大头(也就是头部方向)开挖最容易最轻松,靠近地埂下边也很容易,关键是处理土容易。地埂下距离棺材也就是个一米左右就到棺材前档了。打开前档的时候也费力很大的劲——第一是洞里面很热、也许是出力太多、更重要的是心里害怕,整个人从头到脚汗湿透了,就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第二是棺材的前挡里有水,是不是下在上面的雪?在用钢筋棒敲开上盖与前挡的时候水溅了他满脸;第三是拉开前挡的时候把手伸进去摸到头发上,长长的头发泡在水里像稀屎,他以为把方向挖错了,就打开手机电灯看了一眼,黄黄的眼面上眼睛还睁着,把他吓得后退了两步,头发根根再一次直竖起来,他撩起衣襟擦了擦汗,镇定了一会儿情绪就出得洞来解下车厢边上缠绕的麻绳返进洞里,从亡人的胳膊里穿上绳子,拉着两个绳头站在洞外,和哥哥吕刚两个人每人一个绳头同时往外拉,很轻松地拉出来了。车厢里早已准备着铺着一层厚厚的谷草——是吕刚考虑不能让污秽物弄脏车厢。

吕强想着这些心里一阵悸动,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方力平那一双睁着的眼睛,他又立刻闭上眼睛,而留在大脑里的“影像”翻腾出来传导在视网膜上,好像方力平已经站在他面前一样,他诚惶诚恐地伸手摸了摸头颅,麻木得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就在吕强惊恐万状的时候,吕刚嘴里不住地呓语:“大爸,大……大爸,你……你——给——我……给我——多给的那些……那些钱……嗯——嗯——”。

吕强听到哥哥说什么,就仔细地听的时候赶紧打开手机录音机录下来,又听得吕刚“嗯嗯”地呻吟着,他知道哥哥魇住了,但他不能摇醒,希望再能听到什么话——那怕是梦话!

吕刚狠劲地摔了两下头迷迷糊糊地喊:“走!走!!走!!!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紧接着把头又摔了两下醒了问:“这是哪里?”——准备站起来要走,但没有站起来。

吕强立刻站起来扶住哥哥吕刚坐下。吕刚完完全全清醒了,问抱着他坐在身边的吕强:“我睡了多长时间?”。

“三个小时!”。

吕刚给吕强说:“睡着做了个梦,梦见大爸、梦见方力平、梦见大爸家的院子和暖湾村那里的坟墓。”。

吕强眼前又出现了方力平睁着两只眼睛的样子,心里又是悸动了一下问哥哥:“有没有很害怕的地方?”。

“有!”吕刚说:“方力平睁着两只眼睛看着我……”,吕刚说着往吕强怀里钻,反倒把吕强吓了一大跳,急忙站起来把哥哥压到在座位上。

吕刚汗流满面,像刚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眼前依然晃动着方力平的影子……

吕刚吕强乘坐乌鲁木齐到兰州的高铁一夜之间就赶回来了。

吕刚和吕强弟兄俩回来时,吕军还在派人在水窟窿里寻找遗落在下面的东东西西。水窟窿底下落下去的蛆乱麻麻铺了一层子,互相争争抢抢地缠绕在一起寻找爬上来的门路。

吃过人血肉的蛆浑身红红的十分可怕也十分吓人,吕军忍着恶臭和眼前的龌龊和肮脏耐心地翻找可能找到的东西——已经脱离身体的碎骨头或者掉进蛆堆里的遗物,心里的一阵一阵泛起恶心——吕军是在水窟窿口上横着一根粗木棒绾着绳索垂下去的,提前拉来几件酒朝着水窟窿浇洒了一会儿,再把捂鼻子嘴巴的毛巾浸透了酒,然后垂下去的。这个时候已经熏得他吐了好几次,直吐得五脏六腑要上来,结果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已经累得没有多少力气了。吕军的脚下爬满了爬上来的蛆,使他的脚也无处安放,突然觉得裤腿里奇痒难忍,他抖动了一下掉下几条红红的蛆,足有筷头子那么粗。吕军心里又泛起一阵恶心在呕吐,他累得已经顾不得任何情况,就挣扎着爬出水窟窿。

吕军让“请”来的人下去看看,“请”来的人下去用木棍搅动了一会儿就上来了,说什么也不下去了……七八个人坐在吕得秋尸体远处休息时,看见一辆白色的小轿车驶过来停下,车上钻出吕刚和吕强弟兄俩。

吕刚和吕强弟兄俩的到来给吕军增强了信心,他认为吕刚和吕强来了就能够给自己帮大忙,因为这两个都是吕军的哥哥,他自然就少劳心了。